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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enbencat (聪明的猫猫),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永远想念外婆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Wed Jun 9 14:09:29 2004), 站内信件
初八那天接到妈妈的电话后我就傻了，刚刚吃完冰淇淋的我又买了一个
冰淇淋狠狠地吞了下去。我愣愣地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反应不过来。我
做梦也没有想到外婆会生病，而且是很重很重的那种病危。
回到宿舍，我开始有了知觉，开始知道哭。我拼命地在bbs上发帖寻求祝福，
知道这样不一定会有用，但我宁可相信这个可以有用。
忙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我终于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但是我睡不着，睁着眼睛
等天亮。7点我拎起包赶火车回家。第一次我恨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能坐飞机，只能
在火车上消耗时间。那真是一段好长好长的距离，两天两夜，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是外婆养大的，出生三天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外婆是一个干瘪的老人，但却用
坚强的力量撑起了我的整个生命。
外婆是个干净勤快的老人，所以经常把家里的火炕和火炉拆掉重新砌，我就像个小
尾巴跟在外婆后面到处乱跑。外婆去山上打柴，我就帮忙拿几根柴火。外婆砌火炕，我
就帮忙搬砖头。外婆煮饭，我帮忙拿调料。外婆经常背着我绕着村子走，一遍又一遍地
对我说：姥姥要看着小荔枝长成大姑娘，看着小荔枝嫁人，生孩子，姥帮你养孩子，养
的白白胖胖的。姥要活到120岁，看着小荔枝做姥姥。我的整个成长的记忆里只有外婆，
虽然整天只是跟着外婆，但我觉得好幸福，好快乐。
外婆有12个孙子外孙，但是外婆只疼我一个人，直到我八岁上了小学二年级，外婆
还整天背着我走来走去。还记得有一次中午放学以后我回了爸爸妈妈家，外婆就在路口
等了我整整一天，当我晚上回去看见外婆冻得通红的脸时，我就发誓以后无论我去哪里
都要外婆知道。外婆是个没有文化的老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但她却用她自己的
方式表达着对我的爱 ，比妈妈还要深厚的爱。外婆一直叫不好我的名字，所以她一直
叫我小荔枝，那应该算是我的第一个昵称，只属于外婆的昵称，好温暖。
上了初中，我依然在外婆家住，对我来说那才是我真正的家。外婆家和小舅舅家住隔壁
但可惜无论小舅舅还是小舅母都不是孝顺的子女。外婆喜欢吃饺子，可是年纪大了却没有
太多的力气去揉面，擀面了。我就学着包饺子，外婆一点点教我，从揉面到擀面皮再到
包饺子。于是，冬天，在暖的炕上，我和外婆一起包饺子，整间屋子到处都是面粉，我和
外婆也变成了白人，更不用说我包的饺子的形状怪异地让人无法相信，但是我和外婆都好
开心。外婆一笑起来抬头纹很深，小小的眼睛眯在一起，让全世界都快乐。
初一那年夏天外婆急性中风倒下了，那么突然。在医院里抢救了一个月终于把外婆从
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外婆也瘫在了床上。外婆有八个孩子，可是这个最需要人的时候却
没有一个人能在身边伺候，我守在外婆身边照顾外婆，给外婆清理排在床上的大小便，
外婆养了我十几年，该是我养外婆的时候了。我开始学着煮饭，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
就是给外婆煮饭。开始的时候饭菜煮的很难吃，连我自己都吃不下去，但外婆却吃得津
津津有味，还直说好吃。我背着外婆偷偷地哭，坚强了一辈子的外婆，就这样躺在床上。
中风的外婆神智也不清醒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了。外婆只认识我，每次舅舅们来得
时候都被外婆赶走，说舅舅们是小偷，来家里偷东西的。外婆守着我，不让任何人靠近我
连我妈妈都不可以，怕“陌生人”欺负我。那两年真的是只有我和外婆相依为命。
后来，外婆身体慢慢好了起来，我扶着外婆到外面晒太阳，练习走路，外婆真的站了
起来，而且还能自己走路了，我好开心，可我也要离开家去读高中。那个时候外婆已经
开始认得一些人了，我也可以放心一点地走了。高中的课程比较紧张，我每次都是两个月
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去我都只回外婆家，外婆总是看见我就哭，说很想我，上高中是我
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外婆那么远那么久。外婆知道小荔枝是去读书，所以即使很想我外婆
都不会说什么，只有的时候想的受不了的时候叫我妈妈给我打个电话叫我周末回去一次。
从上高二开始无论学习多忙，我都争取每个星期都回去给外婆看看。
考上大学了，因为某些原因我选了离家最远的城市。外婆懂我，明白我的选择。走的时
候，外婆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小荔枝长大了，有出息了，姥老了，不能绊着你，你不用
惦念姥。要吃饱饭，衣服多穿几件。走了就不要和你爸妈斗气了，小荔枝笑起来才漂亮。
我抱着外婆痛哭，我最舍不得就是外婆。走的时候我和外婆说：姥，等我回来，小荔枝
买大房子接你过去享福。
上了大学两年一次家也没有回去过，因为要赚钱养活自己，供自己读书，存钱买房子，
也因为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一直天真的以后外婆会好好的等我，却忘了外婆年纪大
了，已经80岁了。
在火车上的两天，我的手机一直没有关机。初九，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外婆不行了，我
吓得大哭，我让妈妈把电话放在外婆的耳边，“姥，姥，不要走，你要坚持住啊，小荔枝
回来看你了，等小荔枝，一天，还有一天小荔枝就到家了，姥你要等小荔枝啊。”
我哭得喘不过气来。我第一次那么诚恳地祈求上天，给外婆多一点时间。初十，妈妈又打
来电话说外婆过来了，现在没事了，还吃了半碗饭，我高兴地又哭又笑。
十一的中午，我终于到家了。外婆的情况又变坏了，我扔掉行李扑到外婆的面前，
“姥，小荔枝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小荔枝啊，姥……”外婆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
是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外婆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还是认识我。外婆看看我，又看看我的
妈妈，我明白外婆的意思，“姥，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很好很好的。”外婆慢慢地闭上
了眼睛，外婆累了。我不知道外婆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撑着等我回来的。我哭着给外婆穿上
衣服，慢慢地抚着外婆的腿，“姥，把腿伸开好上
路啊，姥，把腿伸开啊……”外婆的腿慢慢伸开，已经开始不省人事，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知道外婆快要走了。我放开声大哭，记得以前听外婆说过，老人要去世的时候，如果
大喊大叫的话会把老人喊回来，我希望可以把外婆喊回家。我哭得昏了过去，又醒了过来
外婆开始短促地喘气，旁边的外人说老太太马上就要走了。妈妈叫表弟把我拉到小舅舅家
怕我受不了。我挣扎着刚到小舅舅家就听见隔壁一片哭声，我猛地推开表弟，跑了过去。
外婆的脸上已经盖上了黄布，我一下子瘫在地上，“姥，姥……不要走。姥，你走了，小
荔枝怎么办？姥……”外婆在我回去的一个小时候，永远地走了。我又哭昏了过去，这次
醒来的时候外婆已经被抬进了灵棚。我带着重孝跪在外婆的棺木前，不停地给外婆磕头。
我一整天守在外婆身边，给来人磕头答礼。晚上，守灵的时候家里人不让我守，我说“那
是我姥”。
第二天早上九点，外婆出灵了，我跪在最后，撒着冥币，“姥，这些都是你的钱，多
花点，不够了，回来托梦说一声，小荔枝再给你送。姥，走好。”外婆是要火化，入祖坟
的。火化之前给家里瞻仰遗容，小姨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看着他们把外婆送进火化炉
的时候，我冲上前拉住他们，“不要，我姥没有死，你们不可以烧她，她会痛。你们快
放开我姥，我姥没有死，她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小姨拉开我，我哭倒在小姨怀里
看着外婆一点一点变成灰烬，我的心开始没有知觉。我呆愣地任小姨把我拉上车，回到家
下车，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外婆今年八十岁，是老死的，所以别人都说是喜丧，都过来
粘粘福气。好多熟人过来和我说话，我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
隔开，我开始发高烧，神智不清。只听见小姨在我身边哭，在我身边不停地念着，
“妈，荔斯还小啊，一辈子还远着呢，不要带她走啊，让她送你一段就让她回来吧。妈，
不要带她走啊。”小姨是为我哭吗？小姨以为外婆要带我走？我都没有看见外婆啊，外婆
没有回来找我，没有要带我走。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我的身体好的很快，不到一天就和没事一样了，我
知道是外婆在我身边照顾我，在我身边保佑着我。我开始收拾外婆生前用过的东西，要丢
掉。邻居奶奶告诉不可以烧掉，烧了外婆就会带走，很累的。外婆的很多衣服都是我穿旧
的，外婆拿来穿的。看着外婆的衣服，看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想着以前发生的所有的事
我忍不住哭出来。没想到外婆就这么走了，这么突然，我还是无法接受。想起回来那天，
小姨和我说的话，“今年你姥爷过生日的时候，你姥和你妈说，给小荔枝打给电话吧，
让小荔枝回来给我看看，一眼就行，求求你了。”妈妈说太远了，不能回来，姥哭了，求
我妈妈，只要给她看一眼就行。这些我妈妈都没有告诉我，要不是小姨告诉我，我永远
也不会知道。我可以想象外婆是怎样想我，却看不见我。我好恨自己，我是最不孝的孩子
不能在外婆身边尽孝，还让她老人家这样想我。为了钱为了其他的一些理由，我就这样把
外婆扔在家里两年，不曾回去看她一眼。等外婆去世了，我才回来，却已经晚了，永远的
晚了。外婆走了，我的世界塌了。
外婆去世的第七天早上我坐车离开了家，小姨让我走的。因为那天是头期，晚上是
外婆上天堂的时候，临走之前外婆会回家看看。小姨怕外婆带我走，也怕外婆看见我那样
走的不安心。我哭着上了车，告诉小姨把梯子扎得好一点，帮我把我那一份也扎出来。
坐在车上，我不停地睡觉，看书，就是不敢想外婆，我怕我会哭出来。
回到深圳，我依然好难过，心好痛，一想起外婆我还是哭。我依然接受不了外婆已经
走了的事实，我天天期待着外婆能回梦里来看看我。
外婆，小荔枝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ps：其实这篇文章应该在我回来的时候就写出来的，但是我不敢写，我的情绪很不稳定，
随时都想哭，我怕写的时候我会哭得写不下去。现在情绪稳定了很多，虽然也会哭，但是
可以坚持把它写完。
真的非常感谢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所有给我祝福帮我祈祷的朋友，谢谢你们，外
婆等到小荔枝了。小荔枝和外婆都一定会永远记得你们的祝福，愿你们永远快乐。
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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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很笨
但我会用整个心认真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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