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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ypsy (吉卜赛), 信区: Original
标题: 沒有記憶的故事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Jun 3 20:26:37 2008), 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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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时候，他在台灯下看书，满脑子里的想法随意游移着。在手里把玩着一支笔。笔在手
中转动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台灯的铁盖子，噹的一声，像一下钟声。他给吓了一跳，侧耳
听一下邻床。还好静静的没有一个舍友给惊醒了。这只是自己的耳朵靠得太近了才显得特别
的响吧。于是他就给这钟声震了一下，原来的想着的事一下子就没了，仿佛在这钟声之前脑
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但努力回想一下却又觉得的确是在想着什么事来着，具体的思想又无
从记起来。他一下也想，如果整个人生也是这样那也挺不错的。在某个时候突然在你的耳边
噹的来一声，以前的人事，以前的生活一下子都没了，或者成了隐约的念头。一切又得从空
白朦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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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他走在路上，却不知怎么的耳边仿佛噹的一声就觉得自己没了记忆。他认不出眼
前的路，认不出在自己身旁穿行的人，不记自己为什么急冲冲的走在这条在路上，也记不得
自己究竟是谁。偶尔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擦肩而过，他也轻轻的点一下头，让一下。他想在
身边走过的这群人当中也有像他一样没有记忆，想不出要干什么的人来吧。这样想着的时候
于是他也释然了，依旧走着他的路来，只是放慢了不知往哪里去的脚步。走到
　　后来，他来到了一个城镇，并且安顿了下来。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三年，三十年。他
开始慢慢找寻着过往的一人。过往的生活。于是又引出了一段段的故事。到一切都搞清了以
后，钟声以前的事物却又是人物全非了。于是又以那全部旧事物记了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产
生了新的迷离感，一个故事一段生活又得终结，或者说他又重新的开始了另一个生活。一直
到慢慢的老去。
　　也有事情进展得不顺利的可能，他总找不出自己是谁来着。直到有一天突然觉得自己变
老了。然后静静的靠在亭院一角的凉椅中，看着花猫扑打着园中的野蝶。抚着多年前没了记
忆那天随身带着的一张唯一能诉说他过去是存在的相片。到如今，照片也泛黄得十分利害，
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旧式校服的小女生来。或许是他邻家的妹妹来，或许是
他以前恋着的女孩子。又或者这是他妻给他的信物。在照相那天他们偶然相识然后有了以后
的事情。但那些也只是老人的想像。他无法说出她是谁，也说不得自己以前是谁。他们之间
的事同样已经无法忆起。
　　在某一天的午后，老人似乎静静地睡着了。靠在那张古旧的长椅上。像他这样年头的老
人已经不太爱动了。有时候坐着坐着就能睡着，像一台上了年月的机器开动着的时候不时需
得顿下来竭一下。阳光斜斜照着那张满是皱纹却看不出喜乐和忧伤的脸。邻家的花猫受到了
惊吓从地面上一下窜到了老人的身体旁边，把那个瓷的茶杯打翻在地。半杯沉色的的茶水便
漫过瓷杯的大小碎块　慢慢地弥散开来淌过石板地面形成一块不大的水渍，然后干成一个印
子来．．．
　　老人被发现死去了也是第二天早上的事。发现他的人可能是那个经常来摘花戴在头上的
邻家小女孩。也可能是一个小男生。他常常翻爬过墙头来逗老人檐下关着的雀的唱歌。门本
来就一直开着的，偏他却爱越过那矮墙爬进来。他自己说从门栏里走进来会让他觉他自己是
走进了关了雀的那只鸟笼。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也接不上，只咬着嘴唇说就是那
样子的。也有可能是对面街那位的大婶。她经常在早上挑着一担子青菜的出去，经过老人家
的门口时放下一捆还在滴水的青菜在门边上。总之老人给看到的时候，他还是昨天午后那样
静静的靠在长椅上睡着。
　　这样的一位老人去世，在这个小地方是一件很轻松自然的事。大家都不了解老人的过往
。老人从来到这里过活后也一直安守本分，也没有交往着些知已的朋友。这样子，老人的一
生在人们的记忆中是极平静的，就像那个留在在石板地面上的茶印，痕迹浅浅的。甚至人些
来送行的乡民现在才忽然的想起自己还不曾知道老人的名字。因为他没有儿女，或者又是他
本来有三两儿女的，但却又无从忆起而便至于和没有完全一样了。整个礼事便由邻近的一位
年长者主持着，跑腿粗重的活计就拜托了两个乡里的壮汉。这种葬礼总显得比较安静，但也
不至于全然的冷清。在他躺进了的薄棺木前放了一朵不起眼白色小花，这是那位常来摘花的
小女孩放下的。本来老人的院子里也不缺这种样儿的花。这次却不是从那里摘来的。小女孩
用一根一直藏在盒子的绑发带跟朋友换了些许钱，到路旁的小店里买了带过来的。似这种小
店像什么都缺的，人们就只天热的时候在里面买些冰条或汽水凉一下。天寒的时候，小童缠
了大人要过半块钱，买一块水煮的萝卜或是一个茶叶蛋围着一个小炉吃下肚子里。但种情形
却总须得能供出一朵小花来卖予小女孩放到老人的棺木前。雀笼已经拿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
里面的雀不时在笼顶笼底跳上跳下，有时候站在笼中间的横木上，侧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小男
孩，也不怎么的叫唤了。男孩则轻轻的用手指头绞着自己的衣角，仿佛和平常坐在老人檐下
听鸟时一样，只是眼眶里有一圈红红的。
　　就这样老人过完了他的一生，却又像他竟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那院落也已经关上了
门栏。那门上吊着的锁也有了深重的锈迹，似乎再过一个雨季就要自动的开脱开来一般。
　　小女孩还会偶尔过来看上一眼，透过门栏看一下院里的植物。那里也已满长了草。从草
丛里星星点点的冒出几朵红白的花来。但小女孩也只是习惯地来看一眼，却再也不到园子里
去了。
　　那雀当然由小男孩照管着。他曾试过打开笼门让它飞远的，但一到傍晚它又会自己飞回
来找对笼门飞进去。经过几次后他也不怎么理了，只每日留意一下瓷碗中的鸟食和水量够不
够，午后无聊时也会逗它啼叫。
2
　　在那一声钟响起之前他已经有了妻儿。在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
看着电视盒里永远没完没了的肥皂剧。不会至于在路上走着走着的时候突然忘了自己是谁然
后走进邻家的屋子里，躺到别家媳妇的床上，闹出小小的笑话来。也不会至于在路上走着走
着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背着家的方向越走越远，最后到
了一个再也没有走出来的城镇安顿下来，守着一张旧相片慢慢变老。真若这样的话那已经是
另一个故事了。总之在那噹一声以后，他以前的生活一下子就没了，但他以后的生活却还是
以前生活的延续。那之后，他的妻子在家务的百忙中回头看他一眼的时候，目光交接的一瞬
时觉得他眼神有点怪怪的。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的时候男人也似乎不认得睡在身旁的这具丰
腴的肉体。
　　虽然是失去了以前的生活记忆。但男人还知道自己在哪里上班，认得去那里的路。干活
的时候心里有点不自然，但手脚却抢在大脑的前面，对些活计并不陌生，还算挺灵便的。于
是在这时的工作中他只要跟着肢体的感觉去干就行了，不用多费力去想该怎么做。他的脑子
便有闲暇去继续清理自己的思绪，问一下自己是谁了。也尽力回想自己以前的生活是怎么过
来的。假想一下自己有别样的一个妻子，生存在另一个城镇里，有着另一份工作。却又像现
在这样子一下子失去了记忆时该怎么办。如果他这时发觉自己在别的城镇里的确有着一个别
样的妻子。不同的家和不同的工作，那样故事就会变得迷离和复杂起来了。还好这样的事并
没有发生。下班骑着辆单车回家的时候他已经记起了自己以前的全部，没有另一个妻子，也
没有另一个家。妻子是高中时认识的，毕业时在同个工厂里上班，后来就嫁给他了。一直在
一起生活到现在。他以前的生活就这样平静地过来了。到家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下自己一
路走回来的街道。一辆公车刚好在他的面前扬尘而过。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35路”。
这一年他也是三十五岁。
　　进门后，他在厨房找到了妻子，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待女人挣脱
开来并啐他一句“老不正经”时，他诡异地笑了一下。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曾经失去了
他生命中的女人，并且又在三天后重新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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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从别人的悲剧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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