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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tame (), 信区: Original
标 题: 泰迪熊的故事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Sep 16 19:21:24 2008), 站内
[size=3] 坐在城市丛林之中，远离了旷野清新的空气和雨后山坡的青翠；当不再有扰人
的山雀来聒噪我们的时候，心反而生出孤寂的感情——像刚被烤好的鱿鱼急于钻进人的胃袋
。城市的人耐不住寂寞的心情可以谅解，为了不致扰乱社会的安定（他们或许这样考虑过）
，于是这些寂寞的可怜人便以慈善的名义养些猫啊狗啊，他们像吸血鬼一样从这些单纯的小
动物身上获取养分。如果你要追问他们养猫的真实目的，他们会给你一个看似真实的答案：
我喜欢它的温顺、它好可爱等等之类的巧言花语。你要相信可就真的傻了。
在这个城市之中，我有间画室。现在我正忙着准备画布调颜料，俊哲坐在凳上抱着一只
泰迪玩具熊认真端详。
“真的有用吗？”我问。
“ 当然。”俊哲盯着泰迪熊的双眼投射出炽烈的光芒，那只泰迪熊显然没受到任何影
响，那双塑胶瞳孔眨也不眨。“《恋爱宝典》里的绝招，成功率高达99%。”
“《恋爱宝典》？99%？”我提高声音，半揶揄地说。
负责任地说，俊哲确是个实践主义者，他具有一切坚持信念的人的优秀品质。从这点上
讲，他只差1%的天才就可以实现爱迪生所说的成功。但是——文章最糟的就是出现这两个字
了——俊哲和他的名字天生有强烈的反差，似乎这点注定了他对所有恋爱绝招免疫。不知从
什么时候开始，邻居家的大妈也同情起这个不幸的年轻人。有一次，邻居大妈拉着俊哲的手
说可以帮他介绍个女孩子。俊哲在那一刻就真正如同一位英俊的哲人一样，念出了他的座右
铭：我有我追求。
《恋爱宝典》上说男生养只宠物狗或宠物猫可以增加受欢迎度。比如某男养了一只可爱
的宠物狗在街上遛，80%的女孩子对可爱的东西有抚摸的冲动，而后由狗及人，这种渐进的
效果正是俊哲想要的。然而俊哲的悭吝程度远可以和葛朗台有一拼。他自以为是地买了一只
泰迪玩具熊代替活的宠物狗。因为在逻辑上两者都是可爱的东西，而选择前者无疑省下了不
少的一笔钱。
俊哲来我这里并不是征求我的意见。通常他对你的好心建议不置可否，让你觉得对面坐
的是位真正有智慧的人，而你的意见就象拙劣的笑话一样愚蠢。俊哲需要一种鼓励，哪怕多
么的言不由衷。
他的眼睛急切的望着我，竖着耳朵等着我。所以，一直躲在画布后面的我探出头来，说
：
“创世主啊，你的杰作的光采刺瞎了我的双眼。如果美神维纳斯仍令我引以为憾，你的
美让我死而无憾。”
看俊哲夺门而出的劲头，这句话的能量够他一天用的了。
俊哲走后，我开始一天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帮人认祖归宗。现在确实存在这样的需求。
一些人有钱有势之后，总想拥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祖宗以表明自己是名门之后血统优良，把他
们祖先的画像挂在大厅墙上。如果祖宗严重貌陋的或实在摸不透祖宗为何许人也，就需要有
人给他们画一个出来。
这种工作对一个专业美术院校毕业的人来讲，实在算不上人尽其才。但生活就是这样，
它跟你开个缺肝少肺的玩笑，然后笑着看你哭。你无需指责我的道德，我也不想辩解，生活
就是这样。
说起来我还有个助手，俊哲介绍的。由于现在无由暴富的人一夜走俏的人太多了，订单
也就多了起来。我忙着画画，需要有人帮我去采买颜料和画纸。和助手通电话时对方是女声
，我们未见过面，好像她比我还忙。
晚七点，完成了三幅画像。我伸展懒腰又浏览一遍。第一幅是某批发商要的韦小宝像。
为此我特地翻看《鹿鼎记》，遍寻不获。随之灵机一动，干脆把周星驰画了上去，不知能不
能过关。第二幅是牛总要的牛顿像。据我所知牛总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满嘴的“格老子”
。我不清楚牛顿当年是否漂洋过海到中国的四川来风花雪月一番。第三幅是一网络名人要的
关公像。我很用心的把关老爷临了上去，只是担心关羽如果知道他有这样的后人，怕在地下
要气活了。
这时俊哲来了。他几乎是跳着华尔兹进来的，泰迪熊是他的舞伴。一看见我，便讲他今
天的桃花运。
“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今天我是怎样的好运气。”
“我宁愿不冒那个险。”我边喝咖啡边应和着说。
“算了，还是让我告诉你吧。
“我一走出你的画室就交上了好运。在那个道旁的邮筒下，我发现了五十元。刹那间我
就想到国家经济的发展需要拉动内需，谁花不是花。这个钱我是花定了。做出这个决定后，
我手拿着泰迪熊像遛狗一样在街上走，一直走到中心花园。突然，我只能如此形容事情的出
乎意料。一只狗从我手中衔走了泰迪熊。天晓得，这是否是爱神的意旨，使我心与另一颗温
柔轻颤的心相遇。她首先开口说抱歉。我的天，她的声音动听极了。我敢打赌，你打生下来
就没听过那样的天籁之声。她漂亮极了。我说，没关系，它喜欢就让它咬吧。你瞧，就是这
只泰迪熊，她的狗爱死它了。接着我们谈了很多，恩，是很多东西。我发现了诀窍，兄弟，
你要明白凡事都有诀窍。她爱她的狗，而她的狗爱我的泰迪熊。这就是诀窍。掌握了这点也
就掌握了她的心。这前后都是爱神的安排，虽然天衣无缝却让我窥见了诀窍。爱情就是那么
简单。”
我忍不住打断他，“她叫什么名字？”
“…”俊哲停了一会，“她的名字，恩，我想名字不是重点，你觉得呢？”
又一天早上，俊哲装扮得精神抖擞，见了他之后，你会感叹世间真有活力四射的年轻人
。他拿着泰迪熊从我这得到祝福之后刚走出门，接着碰到邻居大妈，大妈热情不减。“小伙
子，我把我侄女介绍你好不好。”俊哲早走的没影了。大妈喃喃说，“这孩子幸福的跟朵花
似的……”
今天也有订单。有个姓包的订包拯，姓李的订李世民，还有个姓唐的订唐太宗。这样，
李世民的像要画两张。工作一段时间，我对中国乃至世界历史名人有了大概的了解，想象力
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颜料不够用，我打电话给我的助理。这人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你永远不知道她在干
什么想什么。幸好我也不想知道，只是叫她把颜料买来。
吃完午饭回画室的时候，颜料已放在我的桌上——还是没看到我的助理。
搞完订单，已经是傍晚时分。我扔掉画笔恰看到俊哲回来。
俊哲像足发情的小公猪般蹿了进来，没人怀疑他碰到了天大的喜事。我递给他一杯白开水，
让他冷静。
他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只顾大笑；好不容易止住得意，才开口说：
“你猜我今天怎么着了。”
我故意不说话，努力表现出冷淡态度，可他依然兴致勃勃。
“我路过那个邮筒时，那里静静躺着二百元等待它真正的主人。我晓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我捡起来，发誓要花出去。然后，我像那天一样拿着泰迪熊去中心花园。接下来的事真是
不可思议，即使是木头人见了也会惊讶出声的。今天发生的事和上次那件好事如出一辙。
Lisa，你听，多像仙女的名字。Lisa那只聪明狗又衔住我的泰迪。Lisa还记得我，这足以说
明我们俩的缘分。就这样，我们很自然的攀谈起来。我发现了一个诀窍：和不熟悉的女生谈
话，一定要想方设法获知她的名字。你要知道，一个女孩的名字就像她的第二贞操一样宝贵
。她是轻易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而她把名字告诉你正如把心交给你一样。你瞧，Lisa把她的
名字告诉了我…嘿嘿，这是诀窍，你应该记下来。”
“你捡得钱呢？”我问。
“钱袋里。我要找个天赐的良机把它们花出去。”
这一天，俊哲不再等我的祝福，他有充分的自信手拿泰迪熊去中心公园。中午的时候
，俊哲回来了。我正在调色——一种很少用的尸绿色。我抬头，猛地发现俊哲的脸色就是我
想要的色调。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俊哲手里倒提着泰迪熊，他的眼睛比玩具熊的塑胶瞳孔还要空洞。他坐在凳上，像一
尊雕像。
过了十分钟，这个“雕像”终于出声了，声音低沉，像在诉说某个古老故事，“我没
捡到一分钱…那该死的狗没咬泰迪，Lisa对我说抱歉…回来时，钱袋丢了…”
送走俊哲，回来却看到那只泰迪熊被留忘在凳子上。我拿起玩具熊，不由感慨起来，玩具熊
和恋爱能有什么关系呢。
故事到这里本该要结束了，我却听到敲门声。门是开着的。
这时一个漂亮女生走进画室，说：
“我叫阿果，你的助理。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继而阿果看见我手里的泰迪熊，她几步走上前抢过泰迪熊极为爱惜的抚摸。
“原来你也喜欢泰迪熊。这个好可爱，送我好吗？”
“不好。除非…”
“什么？”阿果睁着美丽的大眼睛。
“除非我可以请你吃晚餐。”
晚餐的时候，阿果说她的姑妈就住在画室的隔壁。只是一见面姑妈就说给她介绍男朋友
。为避免姑妈的唠叨，画室也很少来。
“我只喜欢和有泰迪熊的男生交往。”阿果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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