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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an (GP-02A),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我爸爸在越战的日子【zz】[转载]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Fri Jun  6 22:08:46 2003),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Student 讨论区 】
【 原文由 Jobor 所发表 】

发信人: ebwf (猪头非@热浪煎熬中),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爸在越南的日子
发信站: 南京大学小百合站 (Fri Jun  6 19:59:18 2003)

    今天看到百合的帖子,才记起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纪念日又到了。十九年来,每
当别人谈论起这场战争,我总是自豪地说:“我爸当年参战了,还立了二等功!”
十九年前,我两岁,现在只能从长辈的谈论和发黄的照片中回忆爸在越南的日子。

    那天,妈抱着我,送爸来到火车站。穿着一身绿军装的爸格外精神,胸前的大
红花也很惹眼。妈当时很平静,只是重复着那些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叮咛。而我却
哭的很凶,虽然当时什么都不懂。后来,妈夸我从小就孝顺。爸笑道,我是用胡子
把他扎哭的。

    不知过了多久,爸寄来了在越南的第一封信。大体是说,刚到前线,一切都好
,勿挂念。妈回了一封,在信末,手把手地教我签上了名字。后来,爸说,他对着
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兴奋了老半天,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拿笔。


    爸在越南时,每半个月都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收到信的那一天,总是妈和奶
奶最高兴的日子。而等信的日子却是痛苦的。奶奶说,妈白天去厂里上班,晚上就
一个人偷偷落泪。妈说,奶奶每天晚上都要抱着那台当时还不多见的大收音机收听
美国之音。虽然听不到爸的消息,但每当中国军队的战势占优时,她总是很高兴。
爸后来说,他在前线最挂念的是家里人,让家里人担心是他最内疚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夏天的床上总是挂着一顶天蓝色的蚊帐。侧面印着几个大红字:
奖给老山前线的英雄。爸说,他从越南战场上回来后,得到了三件奖品:一顶帐子、
一本立功证书和一套前线影集。相信很多人都见过那本前线影集,据说它是当年最
畅销的印刷品之一。那本影集记录着勇士们在前线的喜怒哀乐,但爸更喜欢那些记
录着自己和战友前线生活的照片:在猫耳洞里的爸总是头发很乱,似乎没睡醒的样
子;几个战友在一个土坡上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一排的“灰头土脸”;爸和战友一
起吃罐头里的豆芽菜,笑得很开心;爸细心地抚摸着大家的爱犬“黑子”……不知
道从哪里来的相机拍的这些照片,总是爸说不完的话题。他经常拿出来,向我介绍
他的战友。从他的介绍中,我认识了很多像爸一样的勇士。但在爸最要好的六个战
友中,活着回来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永远失去了右腿。

    爸说起这些战友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凝重,特别是一个他喊作“光头”的战友
。“光头”跟爸是老乡,又在一个连。爸是副连长,他是排长,平时很要好。在一
次狙击战中,一颗炮弹打来,落在爸旁边的战壕里,爸负了伤,“光头”伤得更重,
当时就昏迷了。爸忍着剧痛,把他拖了回去。但他还是牺牲了。爸至今仍在内疚,
时常怪自己的动作太慢,延误了治疗。后来,“黑子”也被炸死了,爸也伤心了好
几天。前些年,爸自学电脑,用photoshop把牺牲战友的照片一一编辑,添加了漂亮
的背景。爸说,这是最珍贵的回忆。

    但一说起前线杀敌的情景,爸就充满了力量。爸至少击毙过十个越南鬼子,跟
战友一起俘虏了更多的敌人。爸现在唯一记得的越南话就是“缴枪不杀”,每当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铿锵有力。爸说,他们对俘虏很好,自己舍不得吃的给他们
吃,自己舍不得用的药给他们用。每当交换俘虏的时候,他们总是眼泪汪汪的,舍
不得走。说到这,爸总是加上一句:不论战争多残酷,人还是人,他们需要尊重。

    接爸回来的那一天,还是在那个火车站。妈仍然抱着我,奶奶也来了。我又哭
了,因为爸要抱我,而我不认他。毕竟一年了,爸的面容在我心里已经慢慢淡化了。
后来,妈时常拿这件事情调侃爸,说:儿子还是跟我亲。爸笑笑:谁让我回来的时
候像个野人呢。

    爸很喜欢蔡朝东的《理解万岁》。2001年底蔡朝东先生来浦口演讲的时候,我
买了他的一本演讲集。当他听说爸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时,欣然在封二加写了一
句话:峰高无坦途,有志登绝顶。

    我把这本书送给了爸,爸很高兴。他特别喜欢其中一名战士写的诗:

告别家中的亲人,
告别故乡的山水,
我是一只绿色的小鸟,
唱着歌,飞向祖国的边陲。
我不是来享受,也不是来游山玩水,
更不是为了自己的羽毛,
抹上几笔金色的光辉。
我是走向战斗的最前面,
用理解和鲜血,抒写自己的墓碑。
如果不准备献身,
何必骗取光荣的领章和帽徽。
那还不如潜进浪花,
变作一只苟延百年的海龟。
我愿战场火红的熔炉啊,
把我冶炼成一颗呼啸的手雷,
以便在这战场上,在边疆的沃土中,
留下我青春的光辉!
让祖国大地的花朵,
开得更加鲜美!
向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英雄致敬!
                                                          2003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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