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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之美,在春之萌芽,在夏之绽放,在秋之收获,在冬之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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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opone (我系个人渣!), 信区: Love
标  题: 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Wed Jan  3 00:26:38 2001), 转信



    那天下课的时候,阿翁守在教室门口,迎住我,“去不去南京哦?”
        哦?我环住他的腰绕了个大圈。“快说说,怎么想起这个?“似乎好久没
有这种默契而浪漫的事情了?
    因为你--他拉着我的手微微笑。真的是国庆节了,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幸
福的气氛。放三天假,几个周之前大概就有了千种打算,千样万样的话题。
    但没有想到要去石头城,我答应了去看海,那远方的海,魂梦牵萦的大海,二
十一岁没有见过海呢,我没有去过北京、西安、桂林,S城以外的任一地方。生于
斯长于斯的家情很淡了,还是化不开。但是这不是理由,之一也不是。有时候一个
转念,一个劝说,一个留恋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瓦解了数日数月的盘算。因为
年轻。小孩子一样,没有见过大海的二十一岁的孩子。
    可是像这样,如此急迫如此匆匆仅仅因为那江南古城吗?竟像逃也似的。
    说定了去南京。

阿翁去买票。我握着大把小把的硬币去采购。
    阿翁是我中学同学,六年不曾让我想到他是男朋友。现在别人说那叫“早恋”
。大学第一天,他带我上街,遇到个同学,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女朋友。这称
呼让我痴了半天,幸福得满脸是笑。那份自豪如腰缠万贯的儿童,温柔如小鸟依人
。于是周末自觉地走进校园西头的情人林,找一条连椅坐下,仿佛有了目的和标准
,我们谈恋爱。
    “咱们俩去吗?”抱着塞满吃物的塑料袋,我冷静下来。
    当然。
    可是--他制止了我。佛语说:转念乃一刹那。他紧张得要死。我忍不住就笑
了,笑得很开   心,可是需要一个女伴,需要在车站上给两家寄个信,需要……
要做的事这么多。
    最大的麻烦是我们在南京没有亲友和同学。离发车只剩一刻钟了,女友想出来
幼儿园时代一个伙伴的名字,但没有详细地址。“走吧。”阿翁拍拍我们的肩。还
有旅馆嘛。他笑笑。我们都明白,旅馆是我们几个学生绝绝对对付不起的。
   “大不了流浪街头。”
        “正好看焰火。”
        流浪。这也叫流浪了?

你说你插过队,流浪过。浪迹天涯,是的,浪迹天涯。你坐在石阶上点头,看不出
激动。连梦里你也是居高临下,遥遥地距我于千里之外。
    看你,如面山,临海。微笑便如酽酽的浓茶,涩涩的,一缕一缕地上升,又慢
慢消散。
    那个夜晚,便安静地流过市井,街道,匆匆的人群。
    车过蚌埠,可以看出江南的星星踪迹,水渐渐多起来,远远地好像一道一道地
蓝带子。水面都不大,中间常常有绿色的洲。间或有水牛,小孩骑在牛背上,有独
钓清水的老人。绿色地多了,层层叠叠地铺展到视线以外,深深浅浅。阿翁说:
    “满目春色留人意,游过江南不回鲁。”
    “挺好。不该学理嘛。”女友笑道。
    于是三个人比赛似地背起诗来,古文人词家的名句就匆匆地汇成一句“江南好
”。
    那份欢悦持续到下车。我们拿着地图一路一路地找,路旁建筑林林,没有更新
鲜的感觉了;寻到住处,也没有了绿意初初拂衣的欢欣。人累了,心陡地静下来。

    或者心比人更累了。
    街上非常热闹,车如流水一般。
    这个夜晚仿佛是你的。


我不是时时想着你的。
    那个夏季的中午,我去爬山。在夏天很少有人来爬山。那天日头炎炎。
    那天我穿着短裙,背着一个大大的水壶,白衫,短发,看上去又小巧又顽皮。
快到山顶了,汗珠子“噼噼啪啪”地掉下来,我想着找个地方歇歇脚。我看见了你
。你斜靠着一棵大树冲我招招手。整个山上我想那天一定只有咱们两个人。
    “你怎么这么傻?应该去游泳嘛。”
    我说。每次一个人来爬山,阿翁都要笑傻气呢,你是三十多岁的大人了,汗湿
鬓发。
    坐。你指指旁边的空地,眼睛不看我。那么蛮横,那么心安里得,我从来没见
过。我抱着水壶坐下来,背对着你,不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你说喝点水行不行,你说讲故事来交换行不行。你当我是几岁的
孩子了?我暗笑,递给你水壶。山上那天安静得近乎(疒参)人。从山脚到山顶整个
地烤化了,炽炽地冒着热气。你肯开口说话这让我很高兴,说故事其实是生活大百
科。从蚂蚁的力气你讲到举重的重量级,讲到中医,讲到佛禅,讲史,讲经,讲杞
人忧天何尝不伟大呢,讲虚名必有实祸……
    黄昏的时候我们开始往下走。
    这是什么?
    我摇摇头。
    紫薇。
    就是草字头底下加微小的“微”?
    对。这是紫薇。风雨兰。木槿。草茉莉。法国梧桐树……那刻之前我上彻底的
植物盲。
    分手的时你握了握我的手。那一握,我知道我简直有点儿崇拜你。


是不是为了有意地逃避你呢,亦或是我怕我爱上了,终要分别?
    中山陵至灵谷寺的林荫道,最好。道旁是走遍华北也找不到的绿荫。看到绿荫
我不能移步了,只想走进去,快快,让自己走进那大片大片的树林之间。
    “我在这儿等你们。”
    阿翁看了我一眼,爱莫能助。他爱我,但爱不能助。
    空气中有月桂花的香味。桂香浓郁,很好闻,是非常好吃的那种,想到糕点、
奶油、夹心饼、食品铺。
    这还不能算十分典型的江南树林。树木潮湿厚实的藤蔓丛生。我小心地探着路
,一边用手拨开挡住去路的枝条。不知东北山区的森林怎样的雄伟、怎样的壮观了
。见了它,我岂不要马上化作一株白桦,一株红松树,方了心愿?那么海呢,我如
何去做它的女儿呢?情犹未了,梦依旧。来去匆匆,怎样的爱,一样是匆匆的过客
。我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点揉疼了,揉得它难以承受,难再承受。
    林子深处有一块河谷地。
    风吹着浮着在水面上的落叶。水很细,缓缓地从植被的要部流过去。闻不到浓
郁的花香了,落叶上留着清晰的太阳的气息。夹在树木之间,这儿显得豁然开朗。
这人迹罕至的河谷地,该叫做风雨谷吧,该不是前无古人,后不见来者?春春秋秋
,它几度风雨?岁去年来,它几历分合?这个秋日的下午我一个人来这里,一遍一
遍地写着它,“风雨谷”。
    你也会喜欢它的,我知道。自然的东西你总是很喜欢。多少楼台风雨中,也难
比这无名地。
    不是一次地说过海了。那海一边的每一处,似乎留有往日的纪念,你慢慢说着过去
。你说那儿叫不血港,很荒凉,但不野。有人,有街道,但一到黄昏就空荡荡的。
这让你想起俄罗斯的风景画。一所木质的房子兀自立着,法桐落了厚厚的叶子。那
房子从彼得大帝时代就有了。房主人只扫出门前一条小道来行走。落叶自在地生存
。大街上空荡荡的,好像有人走过,又好像有人走来,一档的陌生,亲切,没有脚
印。后来我一次次地想到那幅画,想着我走在那样的海边,街道上,会做些什么,
想到什么,那样的时刻是不是有你。
    那夏日炎炎的中午不是已经发生了故事吗,那些时刻,应该有一些难忘的记忆
铭刻心底的不是?
    可是茫茫人海,我们相识已经十分难得。我难得,因为接触的人很少;你难得
,因为遇到的人那么多。走过那样的夏日,秋日,冬日,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这个秋日的下午天高地远,风雨谷没有你。我一个人走着。我知道,海离我很
远了,愈来愈遥远。
    你留在那儿。

    秦淮河的夜晚让人记起那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记起那隔江犹唱后庭花的秦淮女。
    记起你写信给我,告诉我“青山流水送六朝”。
    记起商时风,唐时雨,多少枝花,多少个闲情的少女。想她们在玉阶上转回以
后,也只能枉然地剪下玫瑰插入瓶中。

    阿翁该累了。
    这样的日日奔波,用尽心机其实为陪我。总也不肯承认这一事实,所以总也有
说不清的怅惘与无奈,似今日,浓浓。
    不知有陪的时候,总也有不陪的时候。
    想起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他爱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风在林梢云在天。
    阿翁,初恋的时候我们不知爱情。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分手,要记得我们不是因为不相爱。
    这是两个人的故事。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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