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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four (役亡师), 信区: Marvel
标  题: 危城 3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Sun Jun 25 17:06:57 2006), 站内


  第三章:女皇



  清晨,繁忙的上班时间。江之永在车流中烦躁地等待着红灯,听到旁边公共汽
车上的乘客在就新闻发表意见。公路上噪音很大,断断续续,似乎是某报纸的独家
披露,一个访问本市的日本学者心脏病突发,什么的。江之永只听到最后一句:“
一个老鬼子罢了。爱死死去。”

  江之永无由地笑笑。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他理解,也有许多事情他不理解,但
他总是笑笑。本质上江之永不信任任何人,从不表露自己的看法,他以为,也一向
肯定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很多人认为他是个冷漠的人,冷漠地读完了大
学,冷漠地参加工作,冷漠地把业务练得精熟。他的整个人似乎是冰做的,护士们
说:江医生好酷,可是从来不笑——她们错了。江之永在此刻想到:自己也经常毫
无来由地去笑,如果有什么地方正确的话,大概是这种笑容毫无高兴之感,却带有
大量由嘲讽、疲惫、隔膜、敬而远之等等诸多因素所羼杂的混合物。但一定要说这
也是一种笑,似乎也勉强可以。

  然后手机就响起来,江之永看着号码,听够三声,接起:“喂?”

  “你人在哪?”院长在电话那头用一百分贝以上的声音血腥咆哮:“快点给我
到医院来!十五分钟!”

  “我知道了。”江之永看了看旁边的公交车:“是白河出事情了吧?不是心脏
病突发吗?找我干吗?我只管脖子以上的部分。”

  “那他妈是对记者说的,不是这么回事情!”院长放低了声音,但一点都不见
柔和,倒象是黑夜里野兽喉咙中发出的咕噜声:“见了鬼了!你现在人在哪?马上
过来!电话里不方便说,快点!”

  红灯换成绿灯,江之永发动油门,跟着车流开始慢慢挪动:“十五分钟?……
那老头以为我会飞?”



  市立第一医院。

  江之永的车开进去,转了三圈没找到停车位,正在满脑子糨糊着,看到科里自
己的徒弟翟伟提着白大褂跑过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师傅!你可来了!出事了
!”

  “出什么事情?”江之永一边钻出车子一边把白大褂穿上,他注意到翟伟的脸
色简直象是见了活鬼一样白得象纸。

  “那老鬼子……”翟伟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好象被杀的鸡在吊嗓子一般。
江之永奇怪地看了看他,又不是没治死过人,比白河来头更大的也不在话下,紧张
成这个样子干吗?谁能不死呢?

  “那老鬼子是半夜被抬过来的,刚开始是心血管的人,据说什么都不明白,乱
咬乱冲,几个人都拉不住。一进病房就往床底下钻,打死也不出来。院长一看就说
这肯定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让做全面检查,他那个总管手下藤原说什么也不同意
,两个人在院长办公室一直吵到临晨四点,院长打不通你电话快要杀人了。最后跟
藤原拍了桌子,说要不同意医生的就赶紧抬走,别在这里耽误治疗——吵的声音很
大,全院都听见了,咱们神经科的病人都兴奋坏了。特过瘾。”翟伟话多,说起来
之后渐渐忘记了害怕和紧张,一边跟着江之永走一边侃侃而谈:“……特过瘾。”


  “过瘾?”江之永重复了一下,绷着脸问:“有什么过瘾的?”

  翟伟四下看看,凑过来神秘地说:“藤原说他不相信中国的医术,院长跟藤原
大吼了一声:老子的师傅是老抗联!当年在这里治过你们被俘的伤员!你一个外行
少跟医生谈该怎么办!”

  江之永又微微一笑——莫测高深。“他同意了?”

  “同……”翟伟忽然又卡壳了:“打了麻醉剂……在CT……”

  他的脸色和嗓音立刻恢复到刚才的杀鸡状态,江之永无心多问,三步并做两步
走进CT室。

 CT室。

  江之永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他站起来,拿起杯子,又放下,坐下,仔细重看
一遍,伸手用力擦擦眼睛,然后走到外侧的准备室,双手扶住洗手池深深吸一口气
,腮边的肌肉明显绷紧。

  这完全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

  江之永伸手拉下头罩,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汗,在大脑里又排了一遍这几个简单
的字:这,完,全,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

  无效。这些字在他大脑里转来转去,排成毫无意义的句子,直到他发觉这样完
全无助于把思维从混乱中拉出来。这完全不是在做梦这一定可能,这可能是在做梦
这完全一定,这不一做能完是全这可梦定在。这是什么意思?江之永烦躁地用力甩
头,尝试集中思维,他冷静下来,大脑里第一映出的还是那两行字,不可能,不可
能,不可能。我几十年的知识结构和人生信条不能就这么垮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
题,一定是。我得重来一遍,我一定得重来一遍。

  江之永攥紧了拳头,无限惊恐地发现自己连重来一遍的勇气也没有,潜意识中
残存的理智无限庄严又无限残酷地给了他一个事实:这不是做梦。而且这已经发生
了。你要么承认现实,要么垮掉。

  我他妈不能垮。江之永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他妈绝对不能垮。如果这是梦,就
让我快点醒吧。

  他抬起头,对面镜子里有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双眼赤红,脸色煞白——那是自
己。江之永冷静地确定着,打开龙头洗了把脸,然后走出CT室,来到隔壁的谈话室
。院长和藤原已经等在那里,还有一个女孩子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面容。

  院长一看江之永的脸就很快下了断语:“看来结论是一致的。设备正常运转。
临床表现支持。我知道这不可能,但这是事实。小江,说你看到的把。”

  江之永扫视眼前这些人,深吸一口气,准备了半天之后开口说的却是:“院长
,我是不是疯了?”

  他倒宁愿自己疯掉。在自己和那个被许多人构筑了一生的大厦相比,他是不重
要的。

  可是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院长简单生硬地回答:“除非我也疯了。你和我看到的一样?说吧,全说出来
。我知道这个违反常识。但我们没疯也没做梦。”

  江之永抿抿嘴,再度扫视眼前这一堆人,想了很久或者是刹那,他终于把所有
的勇气都鼓了起来,一线刺骨的冷从他脊柱上窜起来。

  “白河教授的大脑不是人类的大脑,这一点任何一个稍具医学常识的人在看了
扫描图之后都能立即确定,他的大脑和狗的大脑完全一样,而且……”

  那个日本女孩子在这瞬间抬起了头,她的两道目光好象电一样直刺灵魂,似曾
相识。江之永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开始疯狂旋转,他晃了两晃,稳住身子,硬撑着想
把话说下去:“而且所有的神经都是正常接在组织上的,没有任何手术痕迹。我知
道这不可能,但事实……”

  眼前一阵发黑,江之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复道:“事实……”

  接着他就晕了过去。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他隐约听到藤原轻蔑地说:“没有
事实。”

 门诊楼外面,记者排成行,举着机器兴奋地等待着。这个城市不大,新闻少,报
纸活得不容易,好容易遇上点事情可写,行当轰动了。大家吵成一片,已经在准备
着写专题策划,跟踪报道,相关人员访谈……谁都要生活,管那老东西怎么回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人出事简直是大好事,人民群众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记
者一多人就也多,人多就带动了相关边缘产业发展,医院门口卖烧饼的都推着车进
来兜揽生意了。众人等得心头焦躁,希望却也越来越大。夏日炎热,人潮拥挤,蝉
声噪地。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出来了!”

  众人一起伸长脖子,医院大厅里,几个护士推着担架车出现,上面是昏迷不醒
的白河秀树。后面跟着院长,一个医生,还有两个白河的随从。立刻就是快门的声
音响成一片。不知道谁开口问:“白河教授的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们不回答,推车下台阶,径直走向不远处的车子。记者们纷纷围拢,喀嚓
喀嚓地拍照。有人提问:“白河教授出了什么事情?”

  藤原咧嘴一笑,指指江之永:“这一位是白河教授的主治医生,你们有什么想
知道的可以问他。”接着和护士一起把白河秀树抬上客车,车上有其他的随从在等


  江之永看着围上来的记者,心中一片茫然。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而非常可怕的
东西在脑子里阴影一般盘旋不去,却又像幽灵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抓不住。这到
底是什么?白河?那老头子?他怎么了?他……

  江之永的头忽然爆炸一般疼起来,他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接着眉头皱了起
来。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半天,另一个记者开口:“这位大夫
出什么事情了?白河教授到底怎么回事情?这事情上头很重视,你好歹也得给我们
个交差的话吧。”

  交差?白河?江之永用力眨眨眼睛。思绪好象被什么东西一刀切断一般停了下
来,似乎有一道线,只要他接近那道线,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打断思维能力,他似乎
记得在白河身上发生过可怕的事情,但却无从探究,这段记忆好象被挖空了。一浪
接一浪的头疼在他脑海里爆炸,

  记者们焦躁起来。

  江之永终于从大脑中搜索到一个词:心脏病复发。他立刻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它


  “心……心脏病复发……”江之永喃喃地说:“他是心脏病复发……”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众人回头,白河和他的随从们乘坐的客车已经绝尘而去




  车子在傍晚的大路上穿行,下班时间,车流拥挤,白色的前灯和红色的尾灯分
别在道路两边排成长蛇阵,车流中央的一辆大客车里,六个白河的随从,还有昏迷
不醒的白河本人。开车的是具有束缚能力的玛利亚,剩下的五个人在车厢里围着白
河。除了藤原以及那个似乎永远低垂着头的少女以外,还有一对印地安孪生兄妹和
一个黑人女性。

  “我们预想的没错,白河教授中招了。可恨那个院长打死也不说他到底看到了
什么,非要再找一个医生确认……要不是人太多,我早就……”藤原咬牙切齿地说
,伸出右手做了个切脖子的姿势。“○醒过来了。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而且他的
能力我们也大致可以确定。如同预想的一样,他的危险程度是最高的超S级,将会非
常难以对付。”藤原压低了声音说:“联系总部,报告这一消息,顺便再问上一句
,○的确有很大的实验价值,真的要把他肉体消灭吗?”

  “白河教授呢?”那黑人女性一脸迷惘地问道,“我们拿他怎么办?”

  “他现在活着跟死了差不多。○既然有本事把他的脑子换成狗的脑子,当然也
有办法把狗的脑子换成他的脑子。这老头是总部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会有麻烦的
……要是能找到那条狗会不会好一些?我在说什么。”藤原烦躁地说着:“我不喜
欢他。你们说,他的脑子现在在哪里?还有知觉吗?在想什么?”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从未开口的少女忽然抬起了眼睛。

  藤原脸上现出一瞬间的错愕:“橘小姐……”


  少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有。技术上他还活着。”

  没有人说话了。即使他们超越日常,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还是让他们起了一片
鸡皮疙瘩。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马达声和白河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藤原试探着问:“橘小姐,白河教授和○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也许我
不该问,但这也是保证任务完成的一个必要手段。”

  那少女沉吟了片刻,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地看着她,最后她抬起头:“○是我们
的前辈……严格说来。他是第一个超能力实验品。当时负责研究他的就是白河教授
,那是在二战末期,他还在关东军石井部队,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不知道
只剩下脑子的他现在在想什么,也许想的就是从前那段历史,让我们不得不消灭○
的历史……”


 一九四一年三月十三日,整个石井部队的伤兵营接到了一个相当奇怪的命令:全
员就地解散,在附近的野地里抓老鼠。这个奇怪的命令把本来就不怎么高涨的士气
彻底打低了。从曹长到一年的新兵全都叫骂连天,把陆军部所有成员的适龄女性亲
属全都亲密问候了一个遍。

  无论如何,捉老鼠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陆军部要这东西做什么?拿
来充当军粮吗?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情,倒也不奇怪。国内的日常供给已经难以为继
,堂堂关东军少佐每个月只有两包烟草的配给。不要说烟这种奢侈品,连子弹都平
均不到每支枪五发,而敌人至少在思想中却差不多近在咫尺。队伍里在宣传拼刺刀
、肉搏和玉碎,但时至今日,除了绝顶的狂热派之外,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听这一
套了。真要玉碎的话,为什么不是那些在陆军部养得脑满肠肥、不负责任地派士兵
去四处送死的家伙去玉碎?为什么不是那些有着各种背景、大发战争财的囤积商人

去玉碎?而是这些离开家乡、杀戮和自己毫无仇恨的人的农民与劳动者去玉碎?

  没有谁能想明白这些事情,大家嘟哝一阵之后就各自去抓老鼠,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少佐白河秀树手里把玩着发给自己的两包烟草,
微微一笑。他不抽烟,要这些东西没用。门被推开了,中佐阶级的同事、研究所副
所长东乡加茂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眼馋地看着白河秀树手上的香烟:“白河君?”


  白河秀树笑了笑,把香烟递过去,东乡加茂千恩万谢地接过去,这已经是他们
之间的习惯动作了。

  “东乡君,你的名字很奇怪啊,东乡,加茂,这不是两个姓吗?”白河开着玩
笑,这也是习惯动作。

  “没办法啊。”东乡加茂熟练地撕开香烟包装纸:“父亲的家族姓东乡,母亲
的家族姓加茂,外祖父没有儿子,我就叫这个奇怪名字了。白河,我那里有国内亲
属托人带来的咖啡,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多谢招待。”白河秀树双手合十感谢道:“对了,听说你的手下现在正在正
在四处抓老鼠,要那东西做什么用?”

  “媒介嘛。培养出大量带鼠疫病毒的老鼠,”东乡加茂深深吸了一口烟喷出来
:“生物武器。我的研究课题。对了,白河君,你的研究课题怎样了?”

  “没有合适的实验品啊。”白河秀树叹息着说:“通过秘密渠道弄来的小孩子
太少,陆军部简直异想天开。”

  “你的实验品……呵呵,白河君,超能力真的存在吗?我虽然不是无神论者,
但也知道奇迹不可能出现。对了,刚才宪兵部来过电话,说抓住了一个游击队的小
探子,你应该去看一下,万一合适呢?”

  “是吗?多谢你,东乡君,我请你喝酒。”白河秀树从桌上抓起帽子冲了出去


  “快一点!争取别让他们给弄死!”东乡加茂在他背后喊道。走廊里一格一格
的阴影分割着下午的阳光。

  那是个长相清秀、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的少年,大概十一到十二岁。宪兵队长陪
着白河走进审讯室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几个宪兵在抽着烟聊天。

  “你,送信?”白河秀树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带着一抹微笑问道,两只手玩
弄着从那孩子身上搜出来的小小纸片,那上面有几个意思不明的数字和图案:“能
不能告诉叔叔这是什么?”

  那个孩子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明亮,其中羼杂着一望可知的刻骨的仇恨。一点
不错。这证明他有可能真是一个游击队的探子,他年纪虽小,但用满*州*日*本*友
好同盟的那些理论已经诱骗不了他,而且他实在是太小了,很可能没有什么意志力
去抗拒连成人也无法承受的审讯,当然,他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应该把
这东西送到某个地方之后离开。这种情况也十分常见,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的
概率不大,但对许多士兵来说,审讯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他们全都是变态的。
白河秀树心想。

  “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白河放低了声音说:“如果是其他人来问,他们很
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那个孩子还是不说也不动。片刻,白河回过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可以试试你们的方法了。”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宪兵走过去,大声用日语下着命令:“把衣服脱光!”

  “他不一定懂日文。”白河秀树说道:“你最好用中文或者满语,或者干脆直
接动手,反正他还是个小孩子。”

  “我不会说支*那人的话!”那个宪兵粗野地说。一旁的队长立刻伸手在他脸上
重重地打了一下:“混蛋!怎么可以对少佐这么没有礼貌!”

  “我来好了。”白河制止了宪兵队长,转身对着孩子再度开口:“他们让你脱
掉衣服,有可能是想用鞭子抽你或者用烙铁烙你。我不喜欢这种粗野的方式,那么
你现在说点什么还来得及。你看呢?”

  孩子还是不说话,但有了动作,他默默地解开用布做成的扣子,动作先是有些
犹豫随后越来越快,很快就脱掉了上衣。白河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他回过
头用一种有些失望的口气对宪兵队长说:“你当心。这孩子很可能有超人的意志力
。”

  一般地说,意志力太好的人不会是超能力者。白河感到相当失望,看来这只能
作为一个劣等实验品带走了。

  “是。”宪兵队长点了一下头,也用生硬的中文说道:“还有裤子,裤子也脱
掉!”

  那孩子的脸上有一抹微红,不做动作,眼神里还是有着仇恨的光芒。两个宪兵
走上去把他提起来撕掉他的裤子,他挣扎了一下之后就不再抵抗。一名宪兵把他拉
到墙边。

  “背过身去,手扶在墙上。”宪兵队长喊到,那孩子呆了两秒钟,然后转过身
,伸出瘦弱的双手撑住墙壁。

  一名宪兵解下皮带,在空中抡了两次,接着用力一拉,皮面相击的声音在小小
的空间里像枪声一样响亮。孩子的后背微微一颤。“他害怕了。”宪兵队长微笑着
用日文对白河秀树耳语。白河也笑着点点头。

  “注意轻一些,他的承受能力还不够。”队长大声指挥着手下。宪兵心领神会
地点点头,举起皮带,不轻不重地打在孩子的臀部,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钝响中
羼杂着金属带扣打到肉体时的清脆声音。

  然后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每个人都呆立着不知所措,只会眨眼,屋子里只有火
炉呼呼的声音。大约五秒钟后,宪兵队长第一个愤怒兼不安地叫出声来,好象一只
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

  “这混蛋孩子!他没有叫!”

  “是啊,换了我我也会忍不住叫的。”负责用刑的宪兵嘀咕着:“这孩子不会
是傻瓜吧。”

  “不。他的眼神很……很好,他至少不会是智商过低。你确定你抽到了?”白
河秀树问道。

  “我对八幡大菩萨发誓我抽了。”宪兵不满地说:“要是少佐和队长觉得不满
意,我还可以用出吃奶的劲儿再来那么一下子。”

  “拿出你吃奶的劲儿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孩子是什么做的。他难道是鬼吗?”
队长说道:“抽吧,争取一皮带抽得他唱起来。”



  该死的敏感字

  “来喽!”宪兵答应一声,双腿稍微分开,吸足一口长气,双手用力一拉皮带
,闪电一样抽下去,好象一条毒蛇咬在孩子的背上,响声比上一次轻一些,但多了
一分似乎是抽在液体上一样阴冷的凶险感。接着,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那孩子的
背上迅速贲起一条宽宽的肿胀,接着马上变红变紫,某些地方渗出血来。

  又是五秒钟,接着队长再次暴怒地大喊:“那该死的孩子怎么还是没有叫!再
给我来一下,还往刚才那个地方抽!我不相信他这么能忍疼!”

  几乎是立刻就响起了第三次的声音,孩子的背往下一塌,但他立刻就重新站起
,皮带第二次打到的地方肉绽开了,却没流多少血。

  孩子还是没有叫。白河顺着他的眼睛向下看,在他下面的墙角有一朵不知名的
野花蓓蕾初绽,但一瞬间白河以为自己的视觉出了毛病:那朵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
速度盛开了!他走过去,伸手把花拔起来,对那孩子说:“是你干的吗?快说到底
是不是你干的!”

  孩子一声不吭。

  “他怎么了?他是哑巴吗?你们谁来说说他到底是不是哑巴?”队长对白河的
行为感到无法理解,暴躁地四面环顾。

  “不是。我们抓他的时候,他还在和一个卖杂货的满*洲人说话。”一个宪兵慌
张地喊,白河也及时打断了队长的话:“他不会是哑巴,至少从医学角度来看他不
应该是。”

  “那么到底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该死的孩子不到十岁却忍了三下?”队长叫
道,似乎象是要给他一个回答一般,那孩子转过头来,眼睛里的神色不变,但嘴角
却不断地流出血来。“那是什么?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吗?”

  白河秀树的动作相当快,队长还没有说完,他已经冲过去捏住了孩子的腮帮强
迫他张开嘴,接着拿出一个棉球在里面擦拭了两下,然后转身对队长说:“拿个什
么东西来,快。”

  “怎么了?难道他真的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目前还没有。”白河说:“不过你得快找个东西来撑住他的嘴,万一真的咬
掉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一个宪兵跑出屋去,不多久,拿着一只牲口用的嚼子进来了。白河费力地卡住
了那孩子的牙齿,他还是没有抵抗。

  “现在怎么办?他倒是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了,但他也不能说话了啊。白河少
佐,我们怎么问?”队长有些不高兴地说。

  “这就是我一直想和你说的。”白河秀树抬起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你们这些家伙的逼供……怎么说呢?太不专业了。对付一些没有受过反审讯训练的
、意志力一般的土匪型游击队或许可以,但如果对方是意志坚强的家伙,你那一套
就行不通了。”

  队长嘟哝了一句,好象觉得被冒犯了。但他的军衔不过是少尉,无法与白河秀
树争论。

  “用不着不服气。”白河秀树微微一笑:“一直以来,你们都在犯着一个最基
本的错误。你以为自己掌握着主动,犯人迟早都是要开口的对不对?实际上不是这
么一回事情,说还是不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犯人手中。人能感受到的痛苦是有极
限的,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力对思维的控制程度超越了痛苦对思维的控制程度,那么
他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因为你永远也打不垮他。因此,合理的审讯方式不能一味
地进行痛苦刺激,而应该采取波浪式刺激,同时想尽办法去摧毁对方的意志力,例
如毒品或者药物注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我们只是给一个对比明显的选择。刑
讯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这个……”宪兵队长沉吟着,显而易见他根本理解不了。白河秀树抓住那孩
子把他拉到桌子旁边:“帮我按住他。”

  几个宪兵按住孩子的胳膊,迫使他的头贴在桌面上,白河秀树打开随身的箱子
,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有大约两毫升左右淡黄色的浑浊液体。白河秀
树左右转动着注射器,嘴角露出一丝有些失控的扭曲笑容。

  “我们叫它‘SRK’。很少使用……至少绝不会在没有多少价值的人身上使用,
但这一次我要破例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我在一直寻找的……”他
忽然不说了,把注射器扎进孩子的上臂,慢慢推送着。

  “那么,白河少佐,这药物到底是做什么的?”

  “抑制思维,增加痛苦。通过控制内分泌达到使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维迟缓并
成几倍地增加痛苦感受力的药品,注射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即使是用头发丝刺一
下这孩子,他也会感觉到好象是烧红的针。可惜,在陆军部无法推广,它太昂贵了
。”

  白河一边解释一边把注射器中的液体全部推了进去,那孩子的腮部肌肉明显地
绷紧了,看得出来是在用力地咬。“放开他。”白河秀树说道:“药效大约在十五
分钟后会全面进入峰值,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我个人,”他意味深长地
看了一眼宪兵队长:“不建议你们给他留下永久性的残疾,拷打是一种调动痛苦而
非伤害的工作。我要他有用。可能的话,你们应该尽量采用一些不那么粗暴的方式
,例如用酒精和辣椒水渗入伤口,或者用针刺指甲缝、尿道之类。不能伤着他!更
绝对不能叫他丧命!”

  最后一句是用严厉的口吻大声喊出来的,几名宪兵心里一颤,一起立正点头:
“哈伊!”

 从宪兵队出来之后,白河秀树一直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很可能。很可能
就找到了。最好的实验品,最好的帝国军人……强大、无畏、摧毁一切。这一切眼
看就要在自己手中建立起来了。

  天*皇*陛下说:“要和美国全面开战。”

  军队里的少壮派军官都欢呼雀跃。看来迟早要和美国开战的。要让皇*道*乐*土
遍布全世界,但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没有这个能力。狂热改变不了一切,美国的
烟筒比日本的树都要多,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狗也许可以咬上老虎几
口,但最后死的一定是狗。在艺伎馆军官们的乐会上曾经有人提出这个观点,最后
导致了军官之间的斗殴,然后以一群胜利者高唱“君*之*代”结束,但那个失败者
的话却打动了白河秀树,他甚至都萌生了跟他一起挨揍的冲动,最后没有冲上去的
原因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厌恶打架。他一点也没错,每天八架飞机的生产能力是说
什么也拖不垮每天四百架飞机的生产能力的。更何况美国随时都拥有打击日本本土
的能力。那时白河秀树还只是中尉,一个整天呆在第四秘密研究部里无所事事、整
天只知道胡闹的年轻军医,未来很遥远,同时希望渺茫。身处在一群狂热派中间他
觉得异常压抑。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一日,白河秀树接到了任务。

  “白河秀树中尉。”

  “哈伊!”白河站在部长的办公桌对面,窗外是一群正在努力跑步、拿着竹竿
做刺杀训练的学生,激越的口号声传进来,天气显得非常寒冷。

  “陆军本部直接命令,你的军衔由中尉升到大尉。这是命令书。”

  “哈伊!”白河秀树双脚后跟一磕,在裤子上擦擦手中的汗,双手接了过来。


  “马上要派你去满*洲。”部长冷漠的眼神从眼镜上方射过来。

  “……哈伊!”白河秀树沉默了一瞬间之后回答。

  “不用怕。不是派你去作战,是后方。你被授权负责731特殊部队项目035号,
接替原来的负责人。明白了吗?”

  “哈伊!”白河秀树说。

  “具体任务……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这里是档案,你在船上看。其他的我不说
,要记住,这是秘密任务。”

  “哈伊!”



  在航往中国东北的船上,白河秀树仔细地阅读了关于035项目的档案,越读,越
感到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这是一堆超越一切底线的战争开发准备,综合起来就是利用一切可行手段打击
对手的方法研究。主要分为四个部分:毒气、瘟疫、遗传病和超自然能力。白河的
第一感觉是:这不是成熟的战略方法。这些方法的可操作性都太低。陆军部一厢情
愿地认为这些都能达到最好效果,但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尤其是第四项,异想天开
简直到了极点。这些东西从前在和其他军官喝酒的时候也曾经听人说起,但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生产能力、资源和工业的不足使陆军部终于铤而走险。

  这是一个孱弱而自以为强大的选手在使用阴谋诡计。

  最后,这些必要的实验都必须在日本本土以外的地方进行,因为需要大量的活
人充当实验工具。白河秀树大脑麻木地看完之后,第一个念头是:他们疯了。陆军
部的某些人为了那个“皇*道*乐*土”已经把人的良知给放弃得差不多了。比如:

  “昭和*年*月*日,抓到两个形迹可疑的支*那*人并进行了拷打,当着其中一个
把另一个的指甲统统拔掉,再把眼睛和舌头挖掉,又用烧红的铁棍插进肛门,另一
个可能因为恐惧而失禁。但无论问什么都是胡说八道,显然他们和反政府游击队一
点关系也没有。于是在身上注射了鼠疫病毒之后放他们走,第二个人丢下第一个跑
掉了,出于人道,在第一个心脏部位插入刺刀以早些结束他的痛苦。”

  “昭和*年*月*日,鼠疫在四十华里之外的一个村子流传开来,管区的宪兵队长
很生气,跑来质问我们怎么搞的,有些士兵在女人身上被传染了。于是紧急隔离了
一些人,封锁地方,等到那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之后进行了烧埋处理。”

  “昭和*年*月*日,霍乱病毒第四代近交样本入手。当即在四个支*那*人身上做
了实验,除一个表现出相当好的抗性之外,其他三个均在半小时内进入高烧状态,
于是对第一个进行了活体解剖,其他三个送入大牢房考验其传染性。”

  “昭和*年*月*日,发现了一个拥有灵媒能力的少年,关口博士主导制定了实验
计划,第一天先进行疼痛与恐惧刺激。实验体的意志力优于常人,在被疼感强力刺
激时经常会进入臆想般的半梦幻状态,而此时实验体的超能力就越发显著,当日成
果为实验体大约有0.7%的可能性用意念熄灭两米远的蜡烛。”

  “昭和*年*月*日,灵媒实验体死亡。死亡原因为意志自杀,我们忽视了求生欲
对超自然兵器的影响。”

  白河在震惊之余渐渐被吸引了,在医学院学习时,他就曾经一度对超能力、鬼
神文化与神秘现象研究有过相当大的兴趣,因为总有些什么事情无法解释。一名医
学院的前辈也是军医,曾经在欢迎白河秀树进入陆军部的酒场上半开玩笑地问过这
样一句话。

  “白河君,你知道不知道‘最后感谢’这回事情?”

  白河秀树摇摇头。“什么?”

  “大概是两、三年前吧,我们和俄国开战的时候,我作为战地医生和士兵们一
起在前线作战,那时处理伤口很草率,因为一来没有那么长时间,二来也没有好药
品。尤其是重伤员,基本上是草草包扎一下看自己的运气。那天晚上我正在处理伤
兵,忽然浑身一阵发冷,马灯灭了。接着帐篷外面走进一个士兵,向我鞠了个躬说
:‘谢谢先生您的救治,我现在要走了。’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只说‘神*社’然后
就出了帐篷。我忽然感到他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于是点燃马灯,发现他就是我正
在救治的那个伤员,只不过刚刚死去。”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接着无言地喝完酒。等到付帐的时候,前辈似乎想起了什
么。

  “听说现在陆军部也在四处寻找有超能力或者通灵能力的人……真是有意思,
活着死了都要为帝国卖命。”

  这个前辈后来死在了陆军部宪兵总队的监狱里,听说是参加了一项政变密谋。
现在回想起来,白河觉得有些后怕。此后,他没有再进行灵媒学的相关研究,但在
从前的居酒屋里,在暗夜的昏沉之中,他不止一次看到那个学长在熟悉的位置静静
斟饮。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暗鬼妖魔确实在这个世界上徘徊着。有些人拥有指挥它们的天生力量,陆军部
正是要找到掌握这些力量的人,把他们改造为可以为帝国服务的忠实军人。以白河
的想法,超能力在神教国度之中只能这样去解释。他从未找到真正合适的实验体,
从未有过真正意义的研究,十年。而今天这一切可能都要改变。白河在街道上走着
,越来越兴奋,光芒从他的金丝眼镜上闪过。

  前面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大牌子,白河走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宪兵立
正敬礼。街道上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只有院子里的太阳旗在迎风飘荡。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

 作者:书雅  回复日期:2006-6-3 3:25:00

  江之永将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扔在沙发上,他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脑海中却仍
然回忆着白河秀树的脑部CT。尽管他已经不再象最初时候那样惊愕,但那些彻底颠
覆他知识结构的图像却仍然顽固地占据着他的大脑。他下意识的咬了咬牙,腮肉的
酸痛提醒他,他一直在咬着牙。江之永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努力松开自己的牙关
,腮上的肉开始不由自主的颤动。屋子里静悄悄的,这让他紧绷的神经逐渐缓和下
来,整个身体变的轻松,刚刚充血的大脑也开始冷静下来。他认真的思考着自己今
天所接触到的事情。尽管事实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但江之永心理非常清楚,只有将
确凿的事实全部摆出来,进行分析,整件事情才可以抽丝剥茧

  第一:白河秀树的大脑现在完全是狗的大脑,这点是勿庸置疑的;

  第二:完全没有手术的痕迹;尽管脑结构及细胞活动的迹象都标明,在人的颅
腔内有一堆狗脑,但即使是个医学白痴也看得出,白河的颅骨和皮下组织在最近二
十年都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损坏了;

  第三;白河是晚上出现问题才送过来的,白天的时候,他的神智正常并无异样
。虽然没有办法证实白天他的颅腔里究竟是不是人脑,但一个人头狗脑的家伙居然
可以人模狗样的去参加活动,这也是相当荒诞的一件事情。

  伴随着缜密的思考,江之永的思维终于灵活的运转起来,他一贯严密的逻辑思
考能力开始逐步引领他走出最初的无助,那种信念倒塌引起的绝望也渐渐消失无踪
,他点燃一根烟,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自己的思考: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不可
能的事情,这谁也说不清楚。但是,面对赤裸裸的事实,仍然高喊不可能这就是愚
蠢了,尽管周围没有别人,但想到自己上午面对CT时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江
之永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羞色。现在事实已经确定,白河秀树的颅腔内是一颗狗脑,
而这样的事实并非完全无可能,一次天衣无缝的脑移植手术就完全可以达到效果,
虽然,仅仅是从理论上存在这样的手术,但谁知道理论什么时候会变成实际呢?

  江之永起身打开了电脑,短暂的启动过程后,他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器
官移植”进行查询,很快搜索结果便返回了。

  人脑移植最初的设想并不是真正的移植,而是头部移植,产生于1789年法国大
革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专政期间,几乎天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被押上断头台,
执行死刑。而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惊讶的发现,有些人即使身首分离,却仍然可以作
出眨眼、皱眉、张口等动作。一位医生获知此事后收买了刽子手,在断头台下隐藏
了手术台,试图将不同的身体和头颅缝合起来并使之成活。为了记录整个事件,他
们特意从英国请来了一位无神论的记者,名叫威廉戈德温。事情很快暴露了,医生
和刽子手也被押上了断头台,而那英国记者却侥幸逃脱,虽然他的笔记没来得及带
回国内,但在断头台下的短暂日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将这一切告诉了他的女
儿玛丽戈德温,后来玛丽根据这个创作了一部小说,叫做《科学怪人》。

  十九世纪,对大脑功能的研究才真正走上正轨,通过法国医生布罗卡、俄国生
理学家贝兹、谢切诺夫、巴甫洛夫等人的不懈研究,大脑的神秘面纱被慢慢揭开了
。尤其是在世纪晚期弗洛伊德理论的问世,让人们对人体器官移植的迷恋达到了顶
峰,那些偏激的科学家认为,将人体的某些器官对调,便可以改变人的性格或者爱
好。为了验证他们的观点,他们将罪恶的手伸向了街头随处可见的妓女。并且给自
己起了一个恐怖的名字:开膛手杰克。

  1903年,瑞典科学家将同种老鼠胎儿分泌多巴胺的神经细胞移植到病鼠体内,
移植的细胞最终生长除了新的神经纤维牙,和正常的神经细胞一样,也能分泌多巴
胺。这是比较确凿的记载第一次脑神经成功移植的动物实验。


  1962年,苏联脑外科医生将一小狗的头移植至大狗的颈上,术后一月仍存活,
保持咬、吞咽动作,并做了离体后脑保持存活了一天的动物实验,从这时起脑移植
真正进入了神经病学研究领域。

  1982年,瑞典斯德哥尔摩加罗林斯加医院的一名震颤麻痹患者,因药物治疗无
效处于极度衰竭的危险状态。为了挽救已陷入绝境的病人,该医院的院伦理委员会
批准了给患者做脑内移植手术。这个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脑移植手术。

这些就是江之永搜索出来的大概资料,他把几十个大同小异的网页翻来翻去,没有
一条信息和发生的事件有关。人脑移植本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在他上学的时候
就知道了。江之永重新定义了搜索条件,分别输入“人脑”“移植”和“狗脑”进
行搜索,结果更是令他沮丧。搜出的结果更加不沾边了,在浩如烟海的网页中,没
有一条结果是和狗脑移植到人脑有关的。江之永颓然靠在椅子上,心中想白河秀树
这老日本上辈子不知道积了还是缺了什么德,好好的来中国访问却发生这样不可思
议的事情。

  白河秀树?

  访问?

  医学访问?

  江之永猛然坐起身,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般他想起了一件事,白河秀树本人正
是研究神经病学的权威,而他所在的早稻田医科大学,也是日本最早进行脑移植实
验的单位,这一切难道是偶然的么?他急忙在搜索引擎中填入关键词“白河秀树”
和“脑移植”进行搜索,搜索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日本几乎所有的脑移植实验,都
是在白河秀树的带领下进行的,而且更加让人兴奋的是,几乎每次实验,都有一方

实验体是狗脑。江之永思索了一下,他在搜索框中输入了“白河秀树”和“狗脑”
、“人脑”进行查询。出现了一个日文地址,江之永启动自动翻译程序,一个页面
弹了出来,是白河秀树自己关于脑移植的一篇论文。江之永匆匆扫了一眼,他身上
的毛孔骤然间都闭合了起来,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也减缓了许多,但左右太阳穴的
两条血管却剧烈的跳动起来,从脑仁中心向他的整个头部发散出一阵阵的疼痛。

  江之永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操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无人接听。他又拨
了另外一个,等待了一会,电话被人接了起来,不等对方说话,他高声叫道:“王
风,你他妈的快过我这来,靠,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白河秀树这家伙,给他换
个狗脑子,真是便宜他了。应该给他换个……”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电话那头传出的并不是王风的声音,一个汉语非常生
硬的人冷冷说道:“你是谁?你发现了白河秀树的什么事情?”

  江之永愣住了,他开口问道:“你又是谁?王风呢,这是王风的电话啊,王风
在哪里?”

  “那你需要先告诉我们,关于白河秀树,你想告诉王风什么事情?”连声音也
是非常生硬的说道。

  “靠,老子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凭什么告诉你?赶快让王风接电话。”江之永
对着电话大声喊道。

  那边没有马上搭腔,江之永透过听筒,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快速的说了几句什
么,随后那个生硬的声音强笑了一下说:“原来是江医生,你现在告诉我们发现了
白河秀树的什么事情还不算晚,不然,你的下场和王风是一样的。”

  江之永的瞳孔张开了,没有流汗,毛孔也同时张开了,一股寒意在他的全身流
走,他脑中迅速回忆着这个声音:“你是藤原光义,白河秀树的那个随从,你们把
王风怎么了?”

  “哼,看来你和王风是一条路上的,既然你们可以把白河秀树的脑子换掉,我
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电话被挂断了。嘟嘟的声音在静夜中听上去非常刺耳,
几乎与此同时,门铃突然响了。

  江之永将电话抛下,轻手轻脚来到门前,透过猫眼,他看到王风神色慌张的站
在门外,上半身胡乱裹着一件衣服。江之永连忙打开门:“王风,究竟怎么回事,
我刚刚打电话找你,可不是你接的电话。”

  王风闪进门,在他的脸上,是江之永从未见过的惊慌和恐惧。他们两个认识几
十年了,江之永还从没有看到王风如此的表情,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江之永,眼
神中完全没有看到老朋友的那种随意和惊喜,而似乎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江之永
感觉非常奇怪,他伸手去拉王风,却被王风一把将手打开:“别碰我,你是谁?”


  “靠,我是江之永啊,你跑到我家来找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江之永大怒
,本来刚刚和藤原光义的通话已经让他非常不爽,而现在王风又神道道的出现在自
己面前,而且又说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王风迷惘的张望了一下四周,又死死盯着江之永看了半天,眼中戒备的神色渐
渐消散了,他慢慢走到沙发旁边,重重地坐了下去,江之永走过来坐在他对面,帮
他点上烟,然后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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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行路者选择路,还是路选择行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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