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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IXIAOHULI (艾斯家的小狐狸), 信区: Marvel
标  题: zz恶咒村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hu Dec 13 17:33:34 2007), 站内

(高中的时候看完颇有感触的一个故事)

    李和维特一踏上这片土地,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片广阔的荒原,深黑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天边,地面上除了一寸来长的硬草,什
么也没有长。站在荒原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荒凉,绝无人踪,寂静得令人空虚。天空中密不
透风地蒙着厚厚一层乌云,只有在靠近地平线落日的地方,乌云才略微稀薄一点。

  “你确定是在这里?”维特疑惑地问,“这里看起来不象有人的样子。”“是这里。”
李再次仔细看了看地图,那上面清楚地标明了恶诅村的方向。

  李和维特是堂兄弟,他们的祖父最近去世了,留下一个奇怪的遗愿,希望将自己的骨灰
洒到故乡的土地上。祖父的故乡,是在南美大陆上一个名叫恶诅村的地方,李和维特作为他
的后人,带着他的骨灰,带着他手绘的地图,几经曲折,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明的黑色荒原


  但是恶诅村在哪里呢?

  极目远眺,四野茫茫,看不出有人经过的痕迹。李对照地图,仔细辨认了一番,指着北
方道:“朝那边走。”说完他便继续朝北方走去,在他左手边,一轮沉重的夕阳,正在缓缓
朝地平线靠拢,荒原在残阳的暗红渲染下,显出血一般的色彩。维特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恶诅村,多可怕的名字。”维特的声音从苍凉的风中传来。

  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无论那个地方多么古怪,他们都必须完成任务——他摸了摸背
包里那个圆形的骨灰坛子,又想起祖父的笑容——那个一生都保持着神秘色彩的老人,带着
一种宿命的悲哀,常常那样望着他们,微笑,再微笑,象所有慈爱的祖父一样。想到这里,
李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湿润了。

  “李!”维特看着他笑起来,“你越来越象你的中国母亲了,这样多愁善感。快走吧,
太阳快消失了。”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天空,渐渐失去光彩,转为与这土地一样厚重的黑
色,这是荒原中特有的乌云层,终年不散,只有在太阳最强烈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到一点蓝
色的天空——祖父在遗嘱里特别详细注明了这点。

  依据地图的指示,他们还要再望前走50多里路,才能看见恶诅村。他们疲惫的双腿已经
有点不听使唤,可是祖父的遗嘱上还特别注明了另外一条——“绝对不能在荒原上过夜。”
祖父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即使是维特这样任性的人,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停下来休息
。他们加快脚步继续赶路,一路上不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夕阳下落。

  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恶诅村。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奇怪
的南美文字,李和维特从小跟随祖父学过这种文字,仔细看了看,就着一点余光,读着那些
音调奇怪的语句——“日落之后不要单独外出;日落之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相视
一笑——多么奇怪的话。

  村子里十分寂静,茅草屋凌乱地散布在村中各处,一些光着上身、穿着稻草裙的孩子们
,正慌慌张张地朝家里飞奔,身后跟着一群狗和几只鸡。

  “嘿,小孩!”维特用恶诅村的方言叫着他们,“这里有旅店吗?”孩子们听见他的话
,露出惊恐的表情,跑得更加飞快,冲进他们各自的茅草屋,将结实的木门使劲关好。

  “他们怎么了?”维特问道。李耸耸肩。

  天色全黑了。因为有乌云遮挡着天空,太阳一落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星星和月亮都
不见踪影。维特从包里抽出事先备好的电筒,强烈的光芒亮起来了,一些好奇的孩子,从窗
口探出一个个小脑袋,但是维特一朝他们打招呼,他们就象小鸟一样缩了回去。

  他们沿着村中的大路朝里走,希望找到一间旅社。这里看来是个土著部落,村民的不开
化程度很高,茅屋建造得非常粗糙,屋外晾着的衣裳,也只是简单的几片布,根本称不上形
状,从茅屋窗口透出的,不是电灯的光,而是一星星微弱的火把光芒,甚至在茅屋的外面,
他们还发现了舂米的石臼。他们很难相信,自己那个有三个博士学位的祖父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们怎么在夜里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维特将电筒朝出声的地方照去,
那个女孩子在黑暗中凸显出来了。这是个很健壮的年轻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一身黝
黑的肌肤闪闪发光。她和那些孩子一样穿着稻草裙,上身只围着很短的一小块布,长头发上
挂满五颜六色的花串,赤足上也戴着两串花。

  “我们是外地来的,”李说,同时举了举手里的包,将骨灰坛子的形状显示给她看,“
我祖父在这里出生,现在他死了,想回到这里。你知道哪里有旅店吗?”女孩子冷冷地看他
一眼:“你们别指望在这里找到旅店——明天日出之前,谁也不会理你们的。”“为什么?
”维特感到很奇怪,“是因为村口石碑上的那些字吗?”“是的,”女孩说,皱了皱眉头,
仿佛有些不耐烦,“我叫阿提拉,你们呢?”李将他们的名字说了出来,女孩又皱了一下眉
头:“这名字很怪。你们跟我来吧。”她顿了顿,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如果你们肯相
信我的话。”李和维特笑了笑,跟在她身后走着。她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茅草屋,将门推开:
“你们今夜可以谁这里,这是雅布老婆婆的房子。”她带着他们进屋,点亮挂在墙上的火把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靠墙的地板上堆着一堆稻草,上面铺着一张席子
,看来那就是床了。另一边是个小小的灶台,里面的火已经熄灭许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雅布老婆婆哪去了?”李问道。

  阿提拉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屋子,从黑暗中远远抛下一句话:“她死了两天了。”呆在
一个死去不久的老太婆的屋子里,两个人有点害怕,肚子也饿起来。维特在灶台上一阵乱翻
,翻出一块风干的腊肉,想了想,还是没有吃。

  “也许那是人肉呢。”他开玩笑道。

  李在床边的墙角里发现一个陶罐,里面盛着半罐水,他闻了闻,水已经有点味道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得各自吃了两块巧克力充饥,脸也不洗,倒头便睡。

  茅草屋的窗子用一块薄薄的兽皮蒙着,风突然强劲起来,鼓动兽皮发出嗡嗡的声音。外
面隐约传来唱歌声。

  “谁在唱歌?”维特坐起来,掀开兽皮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睡吧,”李说,“别管他。”维特正要睡下,那歌声突然嘹亮起来,就在他们门口回
响,声音柔媚婉转,用恶诅村方言唱着一首情歌,大意是说一个等待了很久的女子,对情人
的思念。

  “......要是夏天不回来,那就秋天来;要是秋天不回来,那就冬天来......”歌声慢
慢地唱着,旁边还有很多人在鼓掌。但是维特和李朝窗口望去时,外面仍旧是一团漆黑。

  “他们不用点灯吗?”维特笑道,“在黑暗中唱歌,真奇怪。”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
坐起来,听了一阵,对维特使个眼色,两人熄灭火把,悄悄地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
,正要开门,歌声却噶然而止。维特猛然将门拉开,电筒朝黑暗中照去,四面都是安静的茅
草屋,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走得好快。”维特咕隆道。

  这一整个夜晚,他们都不断听见窗外传来切切私语声,还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人叹息,
可是长途跋涉后,他们实在太累了,累得没有力气爬起来看一看。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太阳透过茅草屋的缝隙在屋内投下班驳的光点,当他们醒来时,已经
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了。 屋外传来喧哗的人声,不时有人在大笑,还有狗在汪汪的叫,
仿佛经过一夜的沉睡,这个村子终于从沉默中苏醒了。

  维特和李走出屋子,阳光强烈地照在地面上,发出灼热的光芒。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出来
,都吃了一惊,有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远远地避开。

  “你们好!”维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露出怀疑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又狐疑地
望着维特。

  “你们从哪里来?”一个老人问道,“昨天已经有人告诉我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是
你们吧?”李走出茅屋,朝他们走过去,他们却朝后退。李怔了怔,站住了。他回头望望维
特,维特朝他笑笑。

  李也笑了笑,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当他说到自己的祖父是恶诅村人时,村民们发
出一阵嘘声。

  “年轻人,在恶诅村里,不要说谎,”那老人道,“恶诅村的人从来不到外面去。”“
我们没有说谎。”维特说着,将祖父的骨灰盒给他们看。但是村民们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仍旧在大声指责他们撒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老人看来在村里很有地位,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都不说话了
,“你们对我们说谎,并且还住在死人的屋子里。”他用苍老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仿佛要从他们眼睛里挖出真话。

  “我们没有说谎,”维特从袋中取出一串骨头项链——那是祖父小时候在恶诅村戴的,
上面刻着祖父的名字——阿古力特。老人接过那串项链,和村里人仔细传看了一遍,眉头渐
渐皱起,喃喃道:“阿古力特?那个想到外面去的孩子?”他蓦然抬头望着李和维特,“他
没有死?他还有了孩子?”“是的,”李说,“他到了英国,结了婚,我们是他的孙子。”
老人显然相信了他的话,挥挥手,村民们便陆续散去了。

  “阿古力特出去了,很好。”老人点点头,“但是你们不该来——任何人都不应该来恶
诅村。”“为什么?”老人招呼他们在树底下阴凉的地方坐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给他们
送来草汁饮料——那是一种深绿色的汁液,和凉水兑在一起,喝起来有点清凉的感觉。老人
喝了两杯饮料,又从随身的一个兽皮荷包里掏出不知是什么叶子嚼着,这才告诉他们恶诅村
的故事。

  恶诅村周围的荒原,原本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这片蕴藏着生命的土地上,繁衍出各种动
物和植物,还有人。几百年前,这里一共有30多个部落,象蒲公英种子一样散落在原野的各
处,大家互不侵犯。

  但是哪里有人类,哪里就有战争。

  200年前,战争在30个部落之间爆发了——战争的原因谁也不记得了——但是战争的后
果,却是谁也无法忘记的。30多个部落的战士们将他们的血洒在黑土地上,整整一年,土地
都是红色的,他们怨愤的灵魂在黑土地上咆哮。

  他们诅咒战争,诅咒这片土地。

  根据诅咒村流传下来的记载,当最后一个战士在黑土地上倒下时,这里的女人和孩子都
再也不会流眼泪。鬼魂们飘荡在原野上空,经久不散,从此整个原野都不见天日,只有鬼魂
形成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而土地,也从此干涸,此后整整20年,无论人们多么努力,
黑土地上除了那种硬草,再也不长别的生物。

  只有一个地方能够种出庄稼,就是现在的恶诅村。这个村庄被诅咒包围,它的名字也由
此而来。

  许多年来,不断有村民想离开恶诅村,到有蓝天的地方去,但是他们离开恶诅村后,就
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都被那些怨恨的灵魂杀死在荒野上了。”老人叹息道。

  “但是我祖父为什么能够活着离开?”维特不解地问。

  老人摇摇头:“事情总会有例外,也许那时候鬼魂们恰好在休息。”他换了一片叶子继
续嚼着,接着说恶诅村的故事。

  那些鬼魂们不仅白天形成乌云,夜晚还会化成人形在村里出没,所以恶诅村的村民,从
不在夜间出门。

  “要是你夜间出门,很可能会碰见他们,”老人压低声音道,“他们会诱惑你,杀死你
!”他说到“杀”字时,眼睛突然可怕地亮了一下。

  李和维特交换了一个眼神,维特道:“但是昨天夜里,我们就分明看见有人在外面走动
。”“你们看见了?”老人紧张地问,“你们看见了什么?”李将阿提拉的名字说了出来,
还提到那阵歌声。老人摇摇头,叹息道:“阿提拉,她原本可以成为你们的祖母,可是自从
阿古力特出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嫁人,”他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她
再也没有嫁人,甚至和鬼魂交上了朋友。”“祖母?”李惊讶不已,“但是她看起来只有十
五六岁。”老人看看他,冷冷道:“是啊,她死的时候的确是十五六岁,如果她还活着,现
在也应该有八十多岁了。”“她死了?”维特和李惊叫起来,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忽然觉得
无比恐惧——原来那个好心给他们指路的少女,竟然是很多年前的鬼魂?

  “白天你们可以四处走走,但是不要离开恶诅村,”老人站起身,拍拍衣裳,“但是太
阳一落山,你们就不要出门——夜里没有呆在屋子里的,都是鬼魂。”他看了看他们昨夜住
的茅屋:“你们不要住这里了,死人的屋子都要烧掉。你们住我家里去吧,我家里只有5个
人,地方很宽敞。”李和维特听他这么说,立即收拾好东西,到了老人家里。

  老人家里并不宽敞,但是有一间多余的房子,在地上铺上稻草和席子,就可以给他们睡
了。当他们取出自己的东西时,村里的人便点燃了雅布老婆婆的屋子。干燥的茅草屋在阳光
下熊熊燃烧,很快就化为灰烬。

  李一直背着那个装着骨灰的旅行包,老人——现在知道他的名字叫阿斯望——不断打量
着那个包。看了一阵,忽然走过来,将包从他背上拽下来。李吓了一跳,赶紧夺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烧掉!”阿斯望说,“死人的东西都要烧掉。”“但是这是我祖父,我要
将他埋在恶诅村。”李说,紧紧地抱着旅行包,维特也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

  “恶诅村不埋死人,”阿斯望冷冷道,“死人全部留在村外。”“为什么?”维特不满
道,“难道你们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埋在村里?”“不能,”阿斯望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冷
酷,“死人和活人是敌对的,所有的死人都在诅咒活人,他们夜里在村中出没,每夜都发出
诅咒声,”他的脸一阵扭曲,“阿古力特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他必
定也会诅咒我们,和其他死人一样!”“不,他不会,他是我祖父!”李大声道。但是他的
声音突然显得这么微弱,村民们正慢慢聚拢来,盯着他的旅行包。

  包围圈慢慢缩小了,李和维特无处躲藏。

  天空突然迅速阴暗下来,乌云朵朵压低,太阳渐渐被遮住,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了。人们
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看看天,又看看维特他们,不知所措。

  “诅咒!”阿斯望的眼睛里写满恐惧,“阿古力特也开始诅咒我们了。”他的眼神仿佛
要喷出火来,盯着李:“好吧,你们保留那个死人的东西吧,但是记着别让他打扰我们!”
他说完这句话,光线立刻明亮起来,太阳被乌云释放出来了。

  李和维特看人们一个个走开,松了口气。李害怕他们会偷偷将祖父的骨灰拿走,不敢将
旅行包放在阿斯望家里,便随身背着,两人一起到村里四处游逛。

  恶诅村面积不大,绿色的小麦散布在黑荒原上,分出明显的界限。绿色之外的地方,是
村民不敢涉足的。

  逛了一阵,看村民们劳作和游戏,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黑夜又来临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阿斯望和他家里人都回家来了,他们将门窗紧闭,再三叮嘱李和维特
不要出门。

  “好的。”维特说。

  村里的人睡得很早,吃过面饼和茶,就吹灭火把睡了。李和维特不习惯这么早睡,躺在
草席上,讨论着恶诅村的事情。

  那歌声就在此时响起——“......要是春天不回来,那就夏天来;要是夏天不回来,那
就秋天来......”是阿提拉,是她在唱歌。

  李和维特紧张极了,他们挤在一起,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声。

  “你们听见了吗?”隔壁房间里阿斯望忽然说话了,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们还是听见
了。

  “是的,是她在唱歌。”维特轻声回答道,“怎么办?”“别理她,睡吧,”阿斯望的
声音充满疲惫,“只要不出门,就没有关系。”“阿斯望,阿斯望。”李呼唤着。但是那边
很快传来阿斯望粗重的呼噜声,看来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鬼魂的出没。

  但是他们睡不着。他们用兽皮包裹着身体,用稻草堵住耳朵,可是歌声仍旧如流水般清
晰。

  “李,维特,你们没有睡,是吗?”阿提拉忽然停止唱歌,轻声道。李和维特吓得几乎
要停止呼吸。他们没有回答,躲在黑暗的茅草房里,全身发抖。

  “你们没有睡。”那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耳边。

  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在房间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朝他们飘过来。

  他们心跳越来越快,那影子长发飘拂,脚不沾地,如同在水面滑行的鸟儿,轻盈地滑到
他们身边。

  “李,维特,你们为什么不理我?”阿提拉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十分清楚。

  “阿提拉,”维特全身出了一层冷汗,颤抖着道,“你已经死了,不要诅咒我们了。”
“诅咒?”阿提拉嘲讽地说,“你们现在就要走,离开恶诅村,到荒野上去!”她想害死他
们!

  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恶诅村!

  “阿斯望!”李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他。

  阿提拉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夜里没有人会理你们。”她在暗中吹了一口冰冷的气
,火把变突然亮了,但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蓝色的磷火。阿提拉在磷火中笑着,拉着他们
的手,要将他们拉进黑暗中去。

  阿提拉的手,冰凉而僵硬,是一只被死亡浸透了的手。

  “看在我祖父阿古力特的份上,”维特大声喊道,他紧紧抓着李,“不要伤害我们!”
隔壁房间里传来不安的骚动声。

  “跟我走!”阿提拉声音冰冷,“跟我走!”她的长发在一瞬间长长,黑色卷曲的长发
,在地面上蔓延,渐渐如潮水般淹没了两人的身体,将他们包裹起来,象蜘蛛包裹它的猎物


  “救命!”维特大声呼救,“阿斯望,救命!”隔壁的火把蓦然亮起来。很快,阿斯望
和他的4个儿子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脸上都充满惊恐的神色,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

  “阿提拉,”阿斯望声音微弱地道,“鬼魂为什么也开始伤害屋里的人了?你们破坏了
规矩。”“没有规矩!”阿提拉蛮横地道,“我们现在要杀你们,除非你们离开恶诅村,”
她的眼睛发出绿光,“恶诅村是我们的!”“恶诅村是我们的。”一阵咏叹般的低语从窗外
传来,所有的门窗都洞开了,一阵又一阵冷风吹进来,茅草屋象气球般轻飘飘地飞到了天空
之上,越飞越高,和满天堆积的乌云融合在一起。

  整个村庄的茅草屋都飘了起来,人们睡眼惺忪地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他们的家随风起舞
。四面燃起了蓝荧荧的磷火,许多穿着草裙、脸上用黑泥土画着图腾的人影飘行过来,将惊
恐的恶诅村村民包围在中间。

  人们的眼神那么绝望,可是除了李和维特,他们谁也没有掉泪——在很多年前,恶诅村
的人,就已经不会流泪了。

  鬼魂们低声笑着,朝人们逼近。人们象一群羔羊,慢慢缩在一起,却没有人想到逃跑。

  “快逃!”李大声道,同时一拉维特,他们两个拼命奔跑起来。他们的奔逃提醒了村民
——原来他们还可以选择逃跑。

  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跑起来,足下踏着村里绿色的草地和庄稼,身后是影子般的鬼魂。
风吹荡着他们的草裙,他们狂奔不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出了恶诅村的边界,跑进了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的黑色荒原


  “不好,我们出来了,”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立即站住,“必须回去,否则我们都会
死在荒原上。”村民们慌乱地点头,转身想回到恶诅村去。

  “站住!”维特大声道,他从旅行包里取出祖父的骨灰坛,“你们回去,会被鬼魂杀死
的!我们逃吧,阿古力特曾经逃了出来,我们也一定能!”人们犹豫地看着他,又看看恶诅
村,那里闪烁着粼粼鬼火,茅草屋已经全部消失在天空,庄稼也被他们奔逃的脚步践踏了,
家,已经不存在了。他们望着阿古力特的骨灰坛,渐渐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是的,我们可以的,”阿斯望低声道,“为什么不试试呢?很多年没有试过了!”他
抬起头来:“孩子们,带着我们跑出去吧!”李取出地图,看了看上面的标识,带着村民们
朝南方跑去。冰冷的鬼风从他们身后吹来,有几次,一些木棍般僵硬的鬼手触摸到了几个想
回诅咒村的村民,他们吓得又转身加入了逃亡的队伍。鬼魂们在他们身后20米的地方跟随着
,蓝色的磷火飘荡在天空和大地,仿佛一点点小星星,为村民们带来微弱的光明。天空中,
乌云不时变幻成各种奇怪的面孔,朝他们龇牙咧嘴的笑。

  而阿提拉和她的女伴们,始终在唱着歌,歌词听不清楚,那种婉转悠扬的曲调,在空旷
的荒原上,传得很远很远。

  跑了很久很久,黑色荒原始终看不到边际。

  有个男人倒下了,他趴在地面上不肯起来,大声诅咒着黑土地,诅咒着天空,诅咒那些
鬼魂:“我跑不动了,没有人能够跑出荒原,我们都会死的!”他绝望地对人们大喊。

  他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奔逃的步伐停止了,人们的眼神,都变得绝望起来。

  “不会死的,”李喘息着大声鼓励他们,“我们有地图,还有五里地就可以出去了。”
但是没有人再相信他们的话。村民们用胸前短小的衣襟擦着汗水,坐在土地上,决定休息一
阵就回恶诅村去。几百年来流传的那个诅咒让他们相信,即使恶诅村被鬼魂占领了,回去,
也比死在荒原上好。

  维特和李看着他们,不知所措。荒原已经将走到尽头,可是他们没有办法让人们看到希
望。人们被许多年来鬼魂的故事吓坏了,不相信自己可以逃出鬼魂的控制。

  鬼魂们迅速靠近。

  他们象一阵灰色的潮水,滚滚涌来,凝聚成地毯般的一团整体。这块流动的地毯,前端
伸出各种獠牙和鬼爪,地面开始长出奇形怪状的黑色植物,它们的枝叶象一截截被斩断的肢
体,在空中伸展扭曲,缠绕着人们的双足。人群发出恐惧的尖叫声,蓦然站了起来,但是没
有用,他们的脚已经被缠住。灰色的鬼魂之流开始包围他们,他们感受到死一般的冷,四周
都是似有若无冷淡的笑容,有的鬼魂将自己的头颅摘在手里,有一些掉在地上的鬼的肢体开
始朝人们身上攀缘。人们尖叫着,拼命将着些东西抖落,可是它们无穷无尽,不断地纠缠着
人们。

  而天空中,乌云里忽然伸出亮晃晃的尖利白牙,象剑一般朝下刺来,人们一边躲避天空
的牙齿,一边闪开地面上鬼魂的缠绕,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李看见在那些鬼魂中,阿提拉和阿古力特在微笑。

  “祖父!”他大声叫道,“为什么要伤害我们?”阿古力特依旧在微笑,他的声音在鬼
魂阵列中传来,仿佛是经过重重障蔽,听起来十分沉闷:“想活命,就离开!”李看了看祖
父,维特也看着祖父,阿古力特的笑容和他们记忆中一样慈祥。他们两人疑惑地互相看看,
点点头,突然同时跑了起来。

  是祖父要他们来这里的,现在祖父叫他们离开,那就离开吧,祖父是不会害他们的。

  恶诅村的村民们见他们开始奔跑,犹豫了一下,而更多的鬼魂象一支绵绵不绝的军队,
正朝这边涌动。

  村民们也跑了起来。虽然他们害怕诅咒的力量,但是谁也没有勇气再回去和鬼魂为伴。

  人在恐惧中奔跑的速度是惊人的,很快,他们就逃离了鬼魂的纠缠,黑色的荒原到了尽
头,充满生机的南美大陆呈现在眼前,太阳出来了!

  村民们看到红色的南美大陆时,他们蓦然站住了。他们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矮
的灌木在风中起伏,几只羊在悠闲得踱步,地面生长着各种植物,缤纷艳丽的花朵开放在肥
沃的土地上,而天空,蓝得象海水一般,一片云也没有,只有飞鸟不时掠过。

  恶诅村的人们,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在他们过去的生涯中,只有恶诅村绿色的庄稼和荒
原上的黑土为伴,满眼充斥的都是乌云的色彩。

  他们站了一会,忽然都跪在地上,将额头和嘴唇贴在地面上,几百年前从他们眼中消失
的眼泪,如同泉水般留出。

  李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背上的旅行包轻轻一动,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轻轻说:“李。”
这是祖父的声音。

  “维特。”另一个年轻得多的声音叫着维特的名字,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阿提拉。他
们惊愕地四处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些村民依旧在虔诚地跪拜,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维特,李,”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阿提拉轻轻的笑声,“谢谢你将他们带出
了恶诅村。”祖父慢慢地开始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恶诅村鬼魂的故事。

  几百年前的那场战争,让鬼魂们留下了恶毒的诅咒。但是鬼魂们很快就厌倦了,他们发
现停留在原地无休止的诅咒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停止了诅咒,并且用各种方式通知
村民们。

  但是人们不相信鬼魂的话,没有人相信诅咒停止了。人们依然不敢到黑荒原上来。

  鬼魂们解释了几十年,毫无办法,决定自己离开。然而当鬼魂想离开黑荒原时,却发现
他们被另一个诅咒紧紧锁住了。

  那是恶诅村村民的诅咒。

  不仅仅是鬼诅咒人,几百年来,人们因为痛恨鬼魂将他们的土地夺走,日日夜夜都在诅
咒着鬼魂们,这个诅咒的力量如此之大,使得鬼魂们无法离开,无法托生。

  鬼魂们惊恐不安,他们想尽各种办法,人类却始终不愿意和他们沟通。为了表示诚意,
鬼魂们甚至让什么也不生长的黑土地长出了那种硬草——那是他们唯一可以从外界运来的一
种植物——但是人们依然不相信,人们没有发现黑土地已经变得肥沃,没有任何人尝试在黑
土地上耕种,也没有任何人尝试离开恶诅村。

  人们迷信那个诅咒。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直到阿古力特和阿提拉出现。爱情使他们的心胸更宽广,他们相信
了鬼魂的话,阿古力特带着阿提拉的祝福,上路了。在鬼魂的指引下,他顺利地离开了荒原


  在恶诅村生长的阿古力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却又如此残酷,为了生存,
他整整奋斗了一生,没有一点机会回来向阿提拉报信,直到他死,他才有机会让自己的孙子
们带着他的骨灰和灵魂回来。

  而阿提拉,因为常常和鬼魂对话,被村民视为不详,在一个清晨,被烧死在太阳底下。
她的鬼魂依旧在等待阿古力特回来,来解开村民的心结。

  可是阿古力特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是一个鬼魂,人们不相信鬼魂的话。

  虽然村民们烧死了阿提拉,但是她仍旧爱他们,她知道他们其实多么善良,只是对鬼魂
的恐惧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在李和维特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阿提拉和阿古力特商量出一条
计谋。

  村民们心里没有信任,但是有恐惧。他们决定用恐惧来驱赶村民离开恶诅村。

  “我希望他们生活在广阔的世界里,”阿提拉说,“恶诅村太小了,何况,我自己也实
在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咯咯一笑,“阿古力特将外面说得这么好!”于是,就在昨夜,
所有的鬼魂,装扮出一副凶恶的面孔,将村民们赶了出来。他们一边驱赶着村民,一边痛恨
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办法。

  “长期的闭塞,让人的智慧也闭塞了,”阿古力特说,“没有智慧的人变成的鬼魂,也
是没有智慧的,只有我走了出来,我学到了人类千百年来流传的智慧。”“是的,”阿提拉
甜蜜地说,“阿古力特最聪明,是他解开了诅咒。”“诅咒解开了吗?”李高兴地问。他和
维特回头看看黑色荒原——那里乌云消散,蓝色天空在阳光下一碧如洗。

  “鬼魂们都到哪里去了?”维特问道。

  阿古力特和阿提拉轻轻笑了:“他们都走了,诅咒一解除,天国的大门就敞开了。”“
但是你们呢?”李不解道,“你们为何不走。”“我们就要走了,”阿古力特道,“再见,
孩子们,我们只是来送你们最后一程。”李背上的旅行包又是轻轻一动,他们仿佛依稀看见
两个透明的身影消失在蓝色天空中。

  村民们依旧在虔诚地拜望。

  原来禁锢他们的,不是鬼魂的诅咒,而是他们自己。

  四面传来沸腾的声音,一个壮丽的清晨开始,南美大陆的生命都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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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左走  升入地狱
                                            向右走  堕入天堂
      右右左左  左右未明
                           ←爱左  望右→

                    欢迎光临Marvel版  幽冥回廊静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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