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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iryoyo (又活回来了), 信区: Marvel
标  题: 凶心人6  那多
发信站: 荔园晨风BBS站 (Tue Apr 19 11:00:21 2005) , 站内信件

黑暗中的实验(1)

那多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一片冰寒中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个人从混沌中回复神智的时候,心灵最软弱。当昨夜的种种重新涌进我的脑海中时,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然是掺杂着
微弱手电光线的黑暗。




  我看了看表,才5点不到。

  我缩了缩身子,我想我是被冻醒和饿醒的。食物有限,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吃东西,就是
今天,也只能吃一顿。这种饥饿感,将维持到我们脱困,或者直至死去。

  我睁着眼睛,细细思索。睡了一觉后,冰凉的石地虽然让我清醒了一些,可是就像昨天
梁应物说的,整件事和一个乒乓球一样,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至少只想不行,要多走几
遍看看。

  可是回想起来,昨天一进入甬道,就再也找不到出来的最后一段路。难道这是一条单向
不可逆的路,还是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触动了什么,引发了变化?

  我苦苦回忆,昨天一路走来,是否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进入甬道之后,因为地形特异
,所有的人在行进时都很小心,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场就会发现,现在事后回溯,却也
没什么用处。

  进入甬道之后想不出,那么之前呢?外面那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大洞,也是在被列为禁
地的人洞范围之内啊。

  想到那个大洞,我不由心里一动,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什么。

  在那个大洞里,特别是准备进入甬道一探究竟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一般的
气息,可是那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我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大洞里的情形,终于想到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

  是石头。

  那个大洞的地上,有一些大石头,约有十几二十块的样子,每块都至少有几百斤重,东
一块西一块地躺在地上。原本在石洞里有石头,并不会让人有多大的突兀感,可是现在仔细
琢磨起来,这里又不是钟乳石洞会从洞顶掉石头下来,就算是从洞顶风化落下,也不可能这
么大这么完整,还有这么多块。而这些石头,好像正是分布在甬道周围的。

  对,就是在甬道口的周围,要进入甬道,所有的人都会从这些石头中走过。而我当时就
是在这些石头中走的时候,产生奇怪感觉的。

  可是这些石头,和甬道走不出去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说我们走不出去,还会
和这些在甬道外的石有关不成?我深入思索之后,不由得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困住人的石头,不会是阵法吧?

  古老的东方文化中,所谓的阵法,其实分成两个不太一样的种类。一个是军队作战时用
到的阵法,其实是通过把兵排成某种队形队列,以达到撕裂敌人的战线,或诱惑敌人深入等
目的,只要平时士兵常常练习,战场上将领灵活运用,就可以产生出巨大的战力。许多阵形
,经过演化,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可以见到。

  另一种阵法,就玄奥的多。相传诸葛亮困住陆逊的八卦阵就是其中之一。这种阵法,按
照天上的星宿排列和易经里的坎离乾坤布置,常人进去会产生幻觉,走不出去。这样的阵法
,尽管在传说和小说中时有出现,但现实中,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这一次,就撞上了


  可是细想之下,还是不对。如果那些石头是一个阵的话,我们并没有被困在这个阵里,
而是通过了这个阵,进入了甬道啊。

  正在想着石头和甬道之间是否可能有所关联,躺在身边的梁应物忽然一动,然后坐了起
来。我睁眼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几乎睁眼如盲。那支手电的光太弱了,
看来不久就会完全熄灭。

  我正想开口和梁应物说话,他却站了起来。我一愣,看他行走的方向,是临时搭起来的
人骨厕所。

  在这个绝对安静的洞里,就算是女人小解,声音也能听到。男人小解,尿水冲击人骨的
声音,隔着十几米,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梁应物解决完,却没有走回这里继续躺下睡觉,而是走过我身边,直向前去。那是甬道
的方向。

  我微微支起身子,拿着电筒值班的是卞小鸥。他坐着,左手的电筒靠在地上,右手支头
,多半是撑不住睡过去了。而那一边的梁应物,没有回来的意思,好像进了甬道。

  这家伙想干什么?联想到昨天晚上他欲言又止,我肯定他发现了什么。

  我翻身起来,其他人依然不出声地睡着,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带上手电,我追着梁应物进了甬道。手电的光柱照过去,发现他的姿态怪异到了极点。
我的心一突,他这是怎么啦?

  梁应物身子紧挨着甬道的右边,正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是走,而是挪,而且他竟然没
有使用手电。我手里手电的光柱照在他前方的路上,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一点点往
前移去。身体姿势之奇怪僵硬,就好像在梦游一般。

  我心里一震,快步追上他,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手正紧贴着石壁,就像一个盲人,以手
代眼向前走。我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同时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声“梁应物”。


  梁应物身子一抖,回过头来,手电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无异常。

黑暗中的实验(2)

那多




  梁应物一把将手电推开,骂道:“你吓什么人啊。”

  “你在吓什么人啊,刚才你在干什么?”我反问。

  “我正试着排除视觉的干扰。”




  “视觉的干扰?”我不解。

  梁应物转身退出刚走了没几步的甬道,我也跟着退了出来。

  并不是只有我和梁应物两个人起的早,刚才我的一声低喝,虽然不太响,可是在这样的
环境里,显然还是被别人听到了。学生那边爬起来一个人,朝我们走过来,到划定的生活圈
边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我们这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用手电晃了一下,是路云。
值班的卞小鸥却居然还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路云轻轻地问。

  梁应物示意我熄了手电,说:“我正在和那多想出去的办法。”

  他顿了一顿,却问我:“那多你说,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是个最难解的结,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谨慎地说:“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相对比
较合理的解释,是在甬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空间折射口,就像可以折射光线的镜子一样,我
们一通过这个镜面,就开始走回头路,最终再次走回来。但这个解释是我想像的,一点依据
也没有。我从前曾听说过自然界有时会产生时空的弯折地带,那样的地带里,会有一些传送
点,把走进去的人或动物传到另一处,可是我们的情况,用简单的空间传送来解释,是说不
通的,因为我们走得很流畅,一点也没有被传送的感觉。在行进的过程中发生不让当事人觉
察的传送现象,就是我也无法进行这样夸张的想像。所以我只好杜撰出一个空间反射镜面。


  这一大段话我说的断断续续,一点底气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这么有预见
性,随便一个推测就会正中红心。可是目前我只想得出这样的推测,更要命的是,就算事实
真的接近我的推测,如何解决,仍然一点谱也没有。

  梁应物沉思了片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这样的讨论,如果是平时,讨论的双方一定兴致高昂,说到关键处,眉飞色舞甚而配
合手势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你完全无法想像,在人洞里,在这种如果没有几十步外微弱的手
电光线和四周的点点磷火就是绝对黑暗,并且连风和流水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在这种就算
是再熟悉的人站在对面,都因为无边的黑暗而鬼气森森的地方进行这样的讨论,和平时会有
多大的区别。无时无刻,我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黑暗的压力,这种压力的来源是恐惧,这种恐
惧的来源是无知,就算我用尽目力,都没办法看清楚梁应物和路云的面目,更不用说黑暗深
处的东西了。

  好在梁应物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你的想法很新奇,我没有想到过,可是空间传送这
一节,我也考虑过。你的想法和空间传送有一个同样的致命缺陷。”

  梁应物顿了顿,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一点感
觉都没有?”

  我看见梁应物的头动了动,应该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是的,一个让脆弱而敏感的人
类一无所知的反射点,居然可以流畅到让14个全神贯注的人无法发现一瞬间开始走回头路的
反射点,一个让14个人在确认行进途中前面和后面的人没有忽然消失等异状的反射点,就算
用尽你的想像力,你认为会有多大的几率?”

  我无法回答,我的推论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想像上的,而梁应物的反驳则是基于我们14个
人,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感知能力上的。如果我拒绝梁应物的反驳,就等于完全抹杀自己和
周围人的感觉判断能力。事实摆在那里,我们来回走了几遍,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可是没有
一个人发现一点点异常,更不用说自己发生位移这种大状况了。

  自己的猜想被推倒了,我心里却反而生出了一丝希望。梁应物这样问这样说,显然他有
着自己的想法,和我不同的想法。

  果然,梁应物说:“我想了很久,我们没有办法从外界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奇怪痕迹,
所以,假设由此推断,其实外界并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问题⋯⋯”

  “问题在我们自己?”路云脱口而出。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些有点奇怪的石头。

  “是的,我猜想,如果是我们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影响了我们所有
人的感知能力,至少混淆了我们的视觉,让我们走了回头路,自己却以为一直向前走,这样
说,倒还解释得通些。”

  “感觉被影响了?”我思考着梁应物提出的解释,同时,把我对之前那些石头的怀疑说
了出来。

  “嗯,如果真的是我们的感觉被影响,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次非自然的事件,虽
然多半不会是针对我们而来,只是由于我们的好奇心让自己身处险境。所以,那些石头,或
许真的是一种阵法也说不定,自从我们进洞开始,就已经陷入了阵中。”有了我新提供的线
索,梁应物的语气肯定了一些。

  回想起梁应物刚才的动作,联想到他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你是不是闭着眼睛,想单靠触觉沿着一边的石壁走出去?”我问。

  “是的,”梁应物肯定地回答,“如果甬道本身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我们的感觉,那
么摸着石壁前进,应该就可以走出去。”

黑暗中的实验(3)

那多




  “我们一起试,你摸左边,我摸右边。”我说。

  “好,”梁应物同意,他转头对路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们,这样子走一遍,无论出
得去出不去,时间都会比较长,如果有同学醒过来问起,你就把我们的情况和推测说一下。
你们放心,如果我们走出去,我会让那多在洞口联系外界,我再走回来。”




  路云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声线微微颤抖:“你们⋯⋯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并不是怕我们出去以后不管她们,不再
回来,而是怕我们走进这个墨黑的甬道之后,出不去,也再回不来,就此消失不见。在这种
地方,谁也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我曾经试过闭起眼睛走路,夜晚走在回家的路上,闲着无聊,就会闭起眼睛,在黑暗中
走上一段路。可是通常走不到20步,就把眼睛重新睁开。尽管我明知道前方没有人也没有车
,更不会撞到墙,可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地把眼睛睁开,这是人的本能,无法长时间在未知
的情况下前进。

  我以为摸着洞壁走,有所依托感觉会好些,而且已经在黑暗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暂时
闭上眼睛,杜绝手电的微弱光线不会太难,但走出30步以后,我就知道错了。

  石壁摸上去冰冷而粗糙,一个晚上睡下来,我本已经冰寒入骨,现在更是微微地颤起来
,额头已经沁出冷汗。在这个把出口吞噬掉的石洞里,闭起眼睛走路,把赖以发现危险的视
觉抛弃,心中的无助感每走出一步就越发地强烈起来。

  我摸着石壁的手越来越用力,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我甚至感到羞愧,这就是我,一
个见多识广并且自诩有着探险精神的人吗?可是,如果是普通人,我想走不到一百步,就睁
开眼逃回去了吧。

  或许在平时,我闭着眼睛沿着墙走,尽管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失去视力而产生的心理障碍
,但绝不会有“坚持不下来”的感觉。而在人洞里,那几百具白骨就在不远处森森地闪着磷
火,老实说我真的很担心,会不会把手摸到一具活骷髅上去,又或者在向前走的时候,背上
突然被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手轻轻拍一下。

  “你还在吗?”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我实在不堪黑暗和未知给我的沉重压力,我一直
听到身边有着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梁应物还在旁边,可是如果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的话,
对于舒缓压力很有好处。至少可以让我确认,在黑暗中真的有一个人和我一同前行。开口说
话,应该不会影响这次实验吧。

  “在。”梁应物回答。听声音传来的位置,好像比我还要稍后一些。

  原来他走的比我还要慢啊,这至少说明,梁应物心里的恐惧不会比我少。

  “你那边有什么异常吗?”其实梁应物离我也就几米远,有什么异常我还会不知道,但
总要找些话来转移注意力,这样沉重的压力,承受能力差的人,恐怕一遍甬道摸下来,就算
出的去也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没有,你呢?”

  “没有,第二个弯口该快到了吧。”

  “还有段路吧。”

  “那个⋯⋯”我忽然想到了一件真的要问他的事,“昨天你没有说出来的那
个发现,是什么?”

  ⋯⋯

  梁应物没有回答,如果不是他的脚步声依旧在我耳边响着,我几乎要怀疑他出了什么事


  到底他发现了什么,这样讳莫如深?

  “我发现那些白骨,那些人死的有点奇怪。”声音明显从我身后传来,看来一听到我的
问题,梁应物前进的速度就瞬间慢了下来。

  “死的有点奇怪,他们不是饿死的吗?”我也放慢了挪动的步伐,心里涌出了不妙的感
觉。

  “或许把死因归结起来,可以说是缺少食物,但其中有些人,或许是大部分人,死因却
不是饿死那么简单。”

  “不是饿死,那是怎么死的?”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大多数人的尸骨,是不完整的,地上甚至到处都散落着腿骨、臂
骨和肋骨。”

  “你是说,他们是被杀死的?”我揣测着梁应物的意思。

  “我昨天捡了几块零星的散骨看了一下,有两块,上面有一些痕迹。”

  “痕迹?”

  黑暗中,我听见梁应物的呼吸声急促起来。

  “我想,那是牙齿的痕迹。”

  我张口想问,话到嘴边,却忽然知道了梁应物的意思,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一根根
竖了起来。

  “吃人?”我胸口就像压了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是的,我想当初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出不去,又没有食物,就相互残杀,胜利者把失败
者吃掉,只是,最后可能谁也没比谁多活几天。”

  我努力消化这个消息,怪不得昨天他不在学生旁边告诉我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学生
这件事,他们承受不了的。”

  “不,”梁应物的声音冰冷,“我怕他们知道之后,会有不该有的念头。”

  我的身子一震,会吗,他们还是学生,还是孩子。可是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人的劣
根性和残酷会彻底暴露出来,如果让他们知道有先例的话⋯⋯我艰难地咽了口唾
液,只觉口中干涩无比。这个时候,我触到的石壁开始弯曲,我走过了第二个弯道。

黑暗中的实验(4)

那多




  我们是不是可以借着触觉走出去,就看这最后的一段甬道了。

  我和梁应物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是脱困,还是重新陷入死亡的深渊?




  梁应物的脚步突然停住。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没什么,走吧。”梁应物说。

  又走了十几步,我猛地停了下来,心一下子凉了。

  “你也发现了。”梁应物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疲惫。

  是的,我也发现了,我不知道我正在走的路通向哪里,但至少,这不是出去的那条路。


  因为脚下的地形,平坦依旧,没有一点高低起伏。梁应物显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再往前走了一段,闭着的眼睛却感觉到一团红色。是外面的阳光吗,还是⋯
;
3;

  “回来了,梁老师和那多回来了。”学生的喊声宣告了我们的失败。我睁开眼睛,手电
筒的光线照在我的脸上,耀眼生花。

  又走回来了。在只靠触觉沿着一边前进的情况下,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梁应物紧跟着我走出了甬道。

  “走出去了吗,走出去了吗?”何运开问。虽然大多数的学生,看到我和梁应物回来时
的样子,就可以猜得出结果,但何运开一问,所有人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期盼之色,只
可惜他们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不要气馁,我们才刚刚开始。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各种实验,排除一些可能性
,找出最接近我们目前处境的可能性,并且走出去。你们曾听说过哪个科学家只搞一次实验
就成功的吗?”梁应物坚定的语气让这些大学生开始找回丢掉的思考能力,一些人的眼神若
有所思。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阵法的话,那么当现代的科学精神和科学实验碰到古典深奥的阵法,
会发生什么?我忽然对走出去有了点信心。

  “现在先分配今天的食物,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吃掉它。”

  我分得的是五块压缩饼干,这在平时,连一顿的量也没有,可是即便每个人分到的食物
那么少,那一堆食物,还是一下子少了大半。

  至于水,我和梁应物率先拿空的可乐瓶从水潭中打满。我先细细尝了一口,接着就灌了
半瓶下去。水质清例,还微微有些甜。自从知道了这堆白骨当初的死法,我就断定这水潭里
的水该没有问题,如果当初缺水喝的话,人根本撑不到需要吃人肉的地步。

  我吃了三块压缩饼干,剩下的用餐巾纸小心地包好,装进小塑料袋里,放入裤子口袋,
再拉上拉链。最后时刻,我可能会把那张包饼干的餐巾纸也吃进肚里。刚才又走了一遍甬道
,并且用的方式较寻常走更消耗数倍的体力和精力,再加上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中,我的胃早
就开始抽搐,否则我会在口袋里留下三块饼干。

  我看了一眼梁应物,他似乎在做和我类似的事。至于学生们,到现在早就饿坏了,能忍
着不去动公用的食物已经很了不起,现在分到食物,转眼就扫荡一空。

  如果是昨天刚进洞的时候,恐怕很难想像,这些学生可以在白骨堆中吃饭。一夜过去,
学生对这些白骨的恐惧已经削弱了些。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已经身陷更胜过这些死人骨头
的恐惧中了。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可是在洞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黑暗和磷火。所以清晨该有的
精神,在我们这14个人中一点都找不出来。手电筒还剩下7支能亮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就算我们一共还有四节电池,能够保持“常明”状态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如果在陷入黑
暗之前,还一筹莫展的话,就糟了。当然,我们现在已经很糟糕了。

  梁应物思路清晰而且善于表述,所以向学生们传达我和他迄今为止对形势分析的任务,
显然非他莫属。梁应物把所有的猜测、疑问、各种可能性都一一告诉学生,在现在的形势下
,保留什么显然并不是个好主意,我们需要集纳众人的智慧,才有可能重出生天。当然,关
于吃人的事,梁应物并没有告诉学生,这是个例外。

  尽管也有一些奇思怪想,但归结到最后,学生们还是基本倾向于我和梁应物的判断。即
我们自己的感知被影响了。因为没有已知的科学理论,可以支持沿着同一条路前进会回到原
点这个事实。我们既然不可能重新创造一条科学理论来支持这个事实,那么只有认为,从客
观上讲不存在一条会回到原点的路,毛病是出在我们自身。

  这是目前我们所能想得到的惟一的前进方向,我不敢说他百分之百正确,甚至一定正确
,但我们只有这一个方向,否则,就只有坐下来等死一条路了。

  如果路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自己,那么这个局,应该有破绽。我们一定可以
通过某种方式,来证明我们的感知确实出了问题。只要我们找到这个破绽,就可以顺着破绽
找到出去的方法。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要快。我的胃在接收了三块压缩饼干后,依然抽搐着,这
三块饼干还不足以喂饱它。

  我们的视觉一定出了问题,否则走了几遍,不会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走了回头路。
而刚才我和梁应物的实验,又证明,我们的触觉也出了问题。那个在黑暗中隐然起着作用的
力量,完美地欺骗了我们的视觉和触觉。

黑暗中的实验(5)

那多




  我们必须找出一些对人的感觉依赖性很少,甚至不依赖的实验,来对甬道进行测试。

  此外,卞小鸥和费情提出,如果说正如我所说,是一种类似阵法的东西在起着作用,那
么按照一些古书中所写,有些阵法,生门在一天中的某个时候会开启,是不是该派人每隔一
段时间就走一次甬道。尽管我怀疑所谓的“古书”只是一些仙佛神怪小说,但他们说的也不
无道理,万一这个鬼洞在某个时候会失效,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过。于是我



  和梁应物商量后决定在实验之外,每个小时都会派出一支由两个人组成的探索小组,带着
一支手电,走一遍甬道。

  所有的人坐成一圈,大家都已经把早餐解决了。这一次我们没有点亮手电,因为大家都
已经想通了,如果在这里也有可能有危险的话,那么靠一点点微弱的手电光也绝对无法幸免
,还不如把电源节省下来,除了大小解必需的光源外,把所有的光都用到甬道内的探路上。


  在黑暗里围成一圈,每个人都用手环抱在胸前取暖,彼此只能听见重浊的呼吸声,只有
人的眼睛泛出微光。这种瞳孔里泛出的光,用心看去,是绿色的,因为那是周围白骨的磷光
反射。如果没有这些白骨,那么就连眼睛都不会发出光来。我在心里暗想,其实如果找一堆
磷火强的白骨来,堆成一堆,恐怕也能起到一定的照明效果,这种念头只能想想而已,真的
实施起来,说不定会把心理承受力弱的学生逼疯的。天,如果在这种地方有人发疯了会怎么
样,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我不敢再深想下去。

  尽管气氛诡异无比,但是大家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提出了对甬道的测试方案,事实上这
种时候只有把自己的大脑全力运转起来,不让它有时间想不该想的东西才行。

  刘文颖提出了一个名为“背向视觉定位”的方法,我们都觉得可以试一试。这种法子需
要两个人,背贴着背,前面的人向前走,后面贴着他的人要以同样的速度后退,保持背部的
紧密接触。每个人一支手电筒,一个人看前面,一个人看后面,这样就可以保证不走回头路
。如果这个甬道对人的视觉影响不能做到完全同步,也就是说,一个人在受到影响之后,另
一个人还没被影响,哪怕只有一秒钟,都会被发现。而如果有某种力量,使人走到甬道内的
某一点上发生特殊情形,那么这种方法应该也可以发现。

  梁应物补充了一点,一边走,要一边仔细观察甬道四周的情况,并且用心记下来,这样
如果走回了上一段甬道,就可以马上看出来。

  我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准备再次和梁应物用这个新方法探索甬道,却听见了几
个近乎异口同声的声音:

  “让我去。”

  我努力地辨认了一下,是何运开和卞小鸥,居然还有那个内向的郭永华。

  “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何运开说,“反正以后每小时也要有人去探路,不可能永远让
你和梁老师去。”

  “是啊,就让我和何运开去,”郭永华说,“或者,或者,路⋯⋯路云,你
⋯⋯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去⋯⋯”郭永华又口吃起来。

  我心里微微一动,我猜想郭永华这时脸一定通红。这小子,平时那样木,居然现在还有
胆子泡妹妹,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种情况,倒真是个不错的机会,是展现坚实可靠的肩膀
的最佳时机。当然,这还得要以出的去为前提,否则大家死在这里,纵是红颜也终化为枯骨
,肩膀也是一样。

  “我⋯⋯我⋯⋯”路云明显很迟疑。

  “我去吧,我和费情一起去,我们两个,配合起来应该更好一些。”卡小鸥的话更有说
服力,靠在他身边的费情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好吧,小心点。”梁应物同意了。

  就在卞小鸥和费情拿着手电筒快走进甬道的时候,我提醒他们:

  “保持背靠背的姿势进甬道,从现在起要集中精力,尽量别被其他东西分散了你们的注
意力。精神集中的时候不太容易受影响。还有,注意看手电筒照出去的光柱,看看有没有扭
曲的迹象。”

  卞小鸥和费情背靠着背,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甬道。

  大家并没有离开生活圈,但所有人都看着甬道口,等待着,尽管那里看走来黑漆漆一团
。黑暗的寂静里,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我看见甬道口亮起了微弱的手电光线。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他
们失败了。

  又过了几分钟,卞小鸥和费情背靠着背,从甬道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失败了。”卡小鸥说。他和费情走回生活圈,熄了手电。光线熄灭之前,我看见两个
人的面色都很差。

  “什么异常都没见到,而且,而且。”卞小鸥转头看了费情一眼。

  “这真是太不可思异了,我竟然分辨不出这三段甬道,你呢?”卞小欧问费情。

  “所有的甬道都一模一样。”费情说。

  “一模一样,怎么会?”好几个人问了起来。

  “真的一模一样,我已经非常用心地看了第一段甬道的特点,比如在刚进去的时候,左
边有三个陷下去的小圆槽,顶上还有一块三角形的微微垂下的岩石。”

  “右边石壁走五步的时候还有一大块大约三厘米高的凸起圆石头。”费情补充。

黑暗中的实验(6)

那多




  “可是转到第二段甬道的时候,所有这些特征,竟然和第一段甬道里一样,第三段也一
样,就好像一个模子里浇铸出来的。”

  大家一阵骚动,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真是,太完美了,完全无懈可击啊。

  “我们来分析一下吧。”梁应物说。




  “首先,这个甬道对人的影响力,至少从甬道口就已经开始,甚至不排除我们现在所在
的这个洞里,也受到影响的可能。”

  “其次,这种影响对多人而言是同步的,并且影响途中不会中断。”

  “第三,这种影响力非常强大,强大到常人就算全神贯注,也无法幸免,并且初步看来
,在细节上也做得很好。”

  梁应物最后总结:“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新的法子,找一个新的切入点。”

  学生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而我的心里却一点都不乐观。

  梁应物似乎发现了我情绪有些低沉,走到我身边问:“怎么了那多?”

  “这样的细节也做得这么好,我担心很难找出突破的法子。”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我不这么想,不论用什么法子,如果造成的幻象和自然状态相近,或者说没有明
显的逻辑冲突,那就非常难解,可是现在,我们面对的状态太过离奇,过度的离奇,其中必
有破绽可寻。”梁应物坚定地说。

  “希望是这样。”

  我被梁应物这一番话又鼓动了起来。念头一转,忽然想着如果这里有炸药,炸他一炸,
说不定就把阵势破了。不过要是引发山崩,只怕最终结果也是一样。这样想着,我拖来自己
的旅行包,在里面摸索着,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玩意儿。

  手在包里摸来摸去,摸到的净是那一大段的登山绳。这段绳索足有100米长,足够吊起2
00公斤的重量,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什么用都没有。

  等等,100米长的绳子。

  我忽地想到一个法子,不由得喜上心头,叫道:“我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一下子所有的学生都围了过来。

  “用绳子。”我把登山绳拿出来。

  “绳子⋯⋯”梁应物一拍大腿,“好办法。”

  别人好像还不太明白,我解释说:“如果一个人拿着绳子这一头,另一个人拿着绳子向
甬道内走,时刻保持绳子绷直,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在走回头路,一直到三段甬道走完,
什么妖法都破了。”

  大家顿时兴奋起来,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法子,很有可能就把这个阵给破了,至少我到现
在还想不出,如果站在布阵人的立场,有什么法子可以破我这个“绷直绳索向前走”大法。


  “我想出的法子,我自己来,你们谁也别和我抢。”我说。

  不过最后算下来,整段甬道该有250米左右,我这100米的登山绳还远远不够用。好在梁
应物和何运开各带了一条50米长的绳索,还有近十条加起来不到二十米的各色短绳,全都结
起来,还有三十多米的缺口。

  “拆包。”梁应物当机立断。我、梁应物、朱文颖、卞小鸥、何运开、赵刚、王方圆、
林质朴、郭永华九个男人的包被剪刀完全剪开来,拧成绳子,终于完成了一条约300米长的
“百色绳”。比原先估计的还长了50米,总要留一点余地吧。

  这一次我的助手是梁应物,他站在甬道的入口处,握着这一长条材质各异的“百家绳”
。之前我们做过简单的测试,绳子的强度不成问题。我拿着绳子的最前端向洞内走去,每走
一步,梁应物就松一段绳索,透过绳子,从梁应物那边传过来的力量让我比此前任何一次都
有信心。


黑暗里的异变(1)

那多




  我并没有带手电,前几次的经历证明,手电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这一次,有手中的绳索

就足够了。第一个弯到了,转过去走了几步,绳索紧贴着转角处的石壁,略略增加了一些摩

擦产生的阻力。我有些担心,绳子是否会被转角处的粗糙石壁磨断,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梁应物在那一头立刻就感觉到了,绳子被他连着拉了三下,我回拉了几下,以示并无异常

。当然我可以放声大喊,他也应该听得到,不过在这种地方,我可不想干出这等吓人吓己的

事。




  每向前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些。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惶恐,总之我依然可以感觉到绳

子自始至终都绷紧着,也就是说我并没有走回头路。第二个转角已经到了,如果转过去,向

前走,绳子依然绷紧着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

  想到这里,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一下心情。扯着绳子的右手早已经满手心的汗,腻

腻滑滑的。

  转过去了,绳子紧紧贴着石壁转过第二道弯,我可以听见它和石壁擦出的“沙沙”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加快了脚步。那一头的梁应物花了几秒钟才适应了我速度的变化,不过

我相信,他的脸上一定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就要走出去了。

  快接近第三段甬道的终点了,前面隐然有光线!

  “绷直绳索向前走”大法,果然是无敌的。

  或许是就要脱困使我太兴奋了,直到快走出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脚下的路依然平坦。

或许这并不是一条出去的路,但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个进展,总比困在那个白骨洞强。

  还有二十步,十五步,十,九,八,七⋯⋯我迫不及待地以几乎是冲的速度

向前向前,全然不顾到一个全新陌生的环境时该有的谨慎小心。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这样

鲁莽的,可是之前白骨洞的数十小时幽闭事实上已经让我失去了平常心,难道说,还会碰上

更糟糕的情况吗?

  一个人从云端摔落到崖底是什么感觉,我终于知道了。就在还有四五步便可以走出甬道

的时候,我被雷劈到似的猛然站住,我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前面的情形,那是我绝对未曾想到

过的,背上就如同有几十只蜈蚣在爬,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用力地拉着手里的绳子,这条绳子从我进洞起,就一直绷紧着,直到现在,

但是,站在前面不远的,不是梁应物他们,却又是谁!

  “天!”我听见梁应物低呼了一声。

  这几步路我走得无比艰难,每走一步,透过梁应物身边路云手上的手电光线,可以清楚

地看到,神情木然的梁应物,是怎样配合着我的脚步,一点点放出手上绳索的。

  走到甬道口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这股难以言说的妖异镇住了,或张大着嘴,或紧咬着嘴

唇,发不出声音。我缓缓回头,颈骨因为用力而发出“格格”的响声。没错,手电光线的照

射下,两道绳索,一道一头攥在梁应物手时,一道一头攥在我的手里,贴着甬道石壁的两边

,绷的笔直,直通向甬道内那无边的黑暗里。

  绳子一直绷着,所以我没有走回头路,但是我还是走回来了。而这根绳子还是绷着,以

一种没有人可以想像、可以解释的方式,紧紧绷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最基本的物理学常识,在这一刻,被完全颠覆了,我真的感到自己的无力。

  “怎么办?”胆子最大的何运开,这一刻也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问。

  “进去,进去看看。”梁应物声音干涩。

  学生们都被吓住了,所以没有人和我及梁应物抢着再进甬道去看一个究竟。而我,心底

里也有着逃跑的念头,但仅存的理智让我不能单让同样惊恐的梁应物独自进入甬道。

  我和梁应物慢慢地向前走,同时一把一把地收拉着绳索。梁应物左手的手电因为双手要

抓绳索,无法牢牢握住让光柱笔直向前,所以不稳定地晃动着。

  我把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待会儿不知会看到怎样的情形,发生怎样的事。这一回,注

定不寻常,虽然我还是没有走出甬道,但是借着以绷直状态诡异折回的绳索,这个一直找不

出一丝异状的甬道,不可能再保持它的沉默。要知道,绳索一共也就300米长,而甬道的总

长在200米以上,让绳索发生折回状态的那个点,一定就在第二段甬道里。当然,这样的推

测是基于常理作出的,也许,绳索根没有折回,在绳索所处的空间里,的确是笔直绷成一条

直线也说不定。

  果然,第一段甬道并没有发现什么,两道绳索延着石壁转过了弯道。又一个违背常识的

情况出现,我拉着的绳子是贴着内侧的石壁转角没错,可是梁应物拉着的那一边,竟然像被

一个无形的钉子钉着一样,沿着另一边外测的石壁向前“走”。

  我已经没有办法顾及,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使那根绳子像被一张大手一样死死按在石壁

上。因为才转过第二个弯,借着手电筒的微光,我赫然看见了绳索的尽头。

  从转过第二个弯开始,绳索的状态就和第一段甬道里不同,偏离了两旁的石壁,开始向

中间收拢。而绳索尽头的情形,一时很难用文字描述出来。硬要说的话,就好像在地上立一

个桩子,两个人各执著绳子的一头,把绳子绕到桩子上,再向反方向跑,那么跑到绳子长度

一半的地方,就会被桩子“拉”住,无法再前进,而这一条绳子,在桩子的地方,会折成一

个锐角。

黑暗里的异变(2)

那多




  我和梁应物,就好像是拉着绳子向反方向跑的两个人,区别在于,借着手电的光线,我

拼尽目力,也看不到那个应该竖在那里、把绳子拦住不让它回来的桩子。

  换言之,在前方十几二十米的地方,有一个无形的桩子,或者,有一个无形的手,紧紧

拉住绳索。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情景,是一条绳索凌空折成一个极小的锐角,锐角的角尖部分

离地一米多,定在半空中,我试着用力拉,却依然一动不动。




  梁应物看了我一眼,他的鼻尖早已布满细小的汗珠。

  “谁,谁在那里?”

  嘶哑干涩的声音在甬道里回响,我和梁应物喘息着,全神戒备。那股让绳索悬空的力量

就在前面,隐身在石壁里,甚至在空气中。

  “叭”,汗珠从我的鼻尖跌落到地上,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半空中的绳索也没有松

动的迹象。

  我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再一步,到了这样的程度,如果有危险的话,相信转身逃回去死

的更快。

  当我和梁应物走到离目标还有五步距离时,那股牢牢抓住绳索的力量毫无先兆地消失,

绳子一下子落到地上。猝不及防之下,我们两个人收势不住,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我扶着石壁站稳,想上前去,却又猛地站住。梁应物此时和我心意相通,抓起绳索再向

前抛去,连着扔了几次,都毫无异常地可以轻易收回,仿佛那力量玩够了,把我们扔在这里

,神秘地消失了。

  我和梁应物鼓起勇气走到刚才绳索落下的地方,在周围来回走了几步,手电筒细致地上

下照着,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如果按照我的理论,那这里就是关键的那一点,可是不管是我看着梁应物在这一点上徘

徊,还是梁应物观察我的举动,都没有一点点被传送或者被“反射”的迹象。

  尽管有新的状况出现,但对我们的处境却没有一点帮助,反而使事件更加扑朔迷离,我

和梁应物只好再往前走,转过弯去,很快又走回了白骨洞里。

  和学生们把刚才甬道里发生的异像一说,每个人都神情呆滞。

  梁应物叹了口气,说:“先休息一下,再想办法吧。”

  坐定下来,饥饿感潮水一般涌来,我摸了摸怀里的压缩饼干,强自忍住。

  定下心神,我开始解析刚才诡异现象背后的东西。我相信,无论刚才看见绳子停在半空

中的情景,是我和梁应物同时产生的幻象,还是真有其事,这段甬道已经证明,它不仅有着

迷惑人的能力,而且,有着真正的“力量”。可以抵抗住我和梁应物两个人的拉力,仍然使

绳子纹丝不动的力量。这股力量,从我回到白骨洞口,和梁应物两个人发现不对劲开始,一

直到走回到第二段甬道,看见半空中的绳索为止,都让我和梁应物清晰地感受到。

  我们两个男人一齐发力,总有百把斤的力量,而居然可以使绳子一点晃动都没有,这份

力量,恐怕刚刚才露了一小角。而这力量除了拉住绳子外,还会做什么,是不是只在甬道里

存在,还是一样能延伸到这白骨洞中,谁也不知道。更要命的是,原先绳子只在我和梁应物

双方力量的作用之下绷直,这第三方力量是什么时候介入的,我们两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把这个猜想告诉梁应物,他却依然沉默不语。旁边的路云却提出了完全相反的说法。



  “不一定存在着拉住绳子的力量,或许,如果那段甬道能影响人的视觉、触觉,是不是

也有可能影响其他的更多的感觉。”

  路云的话一出,黑暗里立刻传来吸气声。天,她的意思是说,很可能我和梁应物看到有

两条绷直的绳子,用力拉也不动,围观的学生也看到了,却可能全都是错觉。如果真是这样

的话,那我们对自己就连最后的信赖都不复存在。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观点,的确有着现实的可能性。

  我们所有人,如果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并不是完全受着自己的控制,我看见自己抬起

了手,其实是错觉,认为自己在用力地跑,其实根本没挪动一步,甚至伸手去揉眼睛,却可

能正在用手去挖自己的眼珠子⋯⋯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想像下去。

  “路云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我们在寻找出去法子的时候,不必把这个可能

计算在内。”梁应物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

  “为什么?”不仅是我,许多人都一齐问梁应物。

  梁应物却没有回答,黑暗中,不知他在想什么。

  路云忽然笑了,她的侧脸被越来越弱的手电光照着,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别人的笑

容,瞥见路云的嘴角和脸上的肌肉皮肤变成“笑”的模样,心里竟有一丝妖异的悸动。

  路云用有些变调的声音说:“因为如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那么,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出

去!”

  我的心里一震,这话一点不错,如果我们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还谈什么出洞?

  梁应物似乎点了点头,黑暗里我看不真切,但他还是不说话。

  现在是自被困洞里以来,学生们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刚才路云的口气已经让我开始担

忧,平时神经称不上坚强的学子们到了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地,就算不知道曾发生在这里的人

吃人惨剧,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还真是难说的很。借着手电的微光扫了一眼,蒋玮似乎正在

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而朱自力则把头整个埋到自己的双膝,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卞小鸥

和费情抱在一起发着抖。

黑暗里的异变(3)

那多




  梁应物却在这个关头一言不发,一反他之前的做法。

  “你在想什么呢,赶紧说两句,让大家打起精神,好继续想办法。”我压低声音对梁应

物说。

  梁应物竟然叹了口气,尽管他很快就把气憋了回去,但他的确在叹气。




  “刚才那根绳子,你也看到了,你说,还能想什么法子?”

  我终于明白了梁应物为什么这样颓丧。刚才的“绷直绳索向前走”大法,实在称得上是

一个非常漂亮的方案,也正因为这个方案非常有效,才让原本一直隐而不出的力量显了形。

可是这样的显形方式,却已经让梁应物明白,这个神秘的甬道,仿佛已经开始正面向我们“

宣战”,之前的种种探索,是想试出这甬道到底诡异在什么地方,并且要找出一种运用身外

工具,代替自身的感官走出甬道的办法。但神秘力量一出,无疑宣告就算借助工具,也一样

徒劳无益,这种情形下,再想什么办法,得到的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好,如果还能找出更好的

测试方式,甚至要冒着被神秘力量反咬一口的危险。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我想我的结论与你正好相反。”与梁应物不同,我并没有刻

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为我想让所有的人都听见我说的话。

  “的确,如果再想出各种办法对甬道进行探索,可能会有危险。刚才那股力量抓住绳子

,这是一种温和的表现,如果暴躁起来的话,抓住的就可能是我们的脖子。但是,我们的机

会也在于此,照现在的样子,如果我们就此离甬道远远的,那么不用说,我们一定会饿死,

既然横竖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不如不断地探索这个甬道,不停地刺激那股力量,让它再也无

法隐藏,仅仅凌空抓住绳子,这还不够,要让它再多暴露一点,当危险完全把自己展现在我

们面前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楚一切,并且找出脱困的办法。置诸死地而后生,这就是我们

现在要做的事!”

  第一次,我没有在学生面前避讳“死”。因为这个时候,我需要用死亡来刺激他们的勇

气。

  “我想明白了,你说的没错。”梁应物向我点了点头,他已经从刚才短暂的困扰中解脱

了出来。

  至于其他人,显然也被我的话打动了。用不着看他们的表情,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看着我

的目光里的东西,男生有豁出去的气魄,女生则有些敬佩,她们一定在想,梁老师说的没错

,这个叫那多的记者果然见多识广,或许只有经历过死亡危险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吧。

唉,我这个人,看来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自我陶醉。

  不过要再找出和“绷直绳索向前走”大法同样优秀的大法,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许以

后看这个故事的人可以想出很多种办法,但是“当局者迷”这句话,真正是一点都不错。黑

暗仿佛把我们的脑子都糊住了。

  我们讨论了很久,其间每小时一次的探索也进行了两次,手电已经只有一支还有一点点

光,此外还有四节电池。梁应物已经决定,等到用完两节备用电池,就把剩下的两节保留起

来,就算是走甬道也不再启用,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多小时前,大家被我一席话激起的那么点漠视生死的气概,很快在无边的黑暗和胃

部的抽搐中消磨殆尽。每个人心里的压力都越来越大,何运开甚至捡了一个骷髅头,大喝一

声,狠狠扔将出去,骷髅头打在远处的白骨上,发生一阵“喀拉拉”的声响。梁应物及时叫

住了何运开,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心里对学生的情绪,充满了担忧。

  任何人的精神承受力都有底线的,不知这里的14个人中,第一个承受不住的是谁。应该

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梁应物,但终归会有的。

  过了一会儿,又到了每小时例行的探索甬道时间,如果连续24小时的探索,都无法走出

去的话,那么基本上所谓阵法生门定时开启这个原本就可能性不大的设想,就可以寿终正寝

了。

  这一次轮到何运开和刘文颖。两个人站起来,拿起那支只能射出昏黄光线的手电,向甬

道走去。何运开走出生活圈,再一次踏入白骨堆的时候,又狠狠踢了一具白骨一脚,把那具

相对完整的骷髅踢得支离破碎。

  这一脚踢出,何运开却忽然停在那里,随即叫起来:“该死,怎么刚才没想到,可以做

路标啊,捡白骨做路标。”

  “好。”我脱口而出。这么简单的办法,刚才竟然没有人想到,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脑子

怎么堵塞到这种程度。

  走个十米就放一个路标,只要前面的路没有路标,就是没走过的新路,有路标,说明走

反了。

  “是个好主意,不过你们很可能会在第二或第三段甬道里碰到前后都有路标的情况,这

时你们就分头,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走,看这个鬼洞有什么法子。”梁应物说。

  又是一个看似完美并且无懈可击的方案,我倒想看看,这一次甬道的力量会以何种方式

显形。

  “可是,可是,要用白骨当路标吗?”刘文颖对此显然相当顾忌。

  “这有什么关系,要是你不敢的话,就换个敢的男生来。”何运开气势如虹地说。

  “不过,背着一大堆白骨走路,也确实不方便。我这里有刀,你可以在石壁上刻记号,

又有手电,就不用一路扔骨头了。”梁应物说话间拿出一把小钢刀。

黑暗里的异变(4)

那多




  “一发现不对,别逞强,能逃就逃。”我说。

  何运开和刘文颖应了一声,走进甬道。

  这一次,大家都跑出了生活圈外,候在甬道口,等着两人回来。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四十分钟⋯⋯

  上帝,不信基督的我不由在心里念出了耶和华的称号,怎么会,已经一个小时了啊,就

算是刻记号要时间,这短短半里路,再怎样都该在二十分钟前就回来了啊。

  眼前的漆黑仿佛已经把两个学生永远吞噬。

  “何运开,刘文颖,你们在哪里?”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地喊起来,随后所有的人都嘶喊

起来,包括我和梁应物。巨大的声浪在洞里回荡,回声阵阵。这样的声音,就算是在甬道深

处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是那里却没有一点回音。

  大家喊了足足有十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说不定,他们走出去了。”林质朴突然冒出了一句。

  这句话把所有人从恐惧里带出来,真的,说不定他们是走出去了。

  的确,如果何运开和刘文颖真的走出去了,别看何运开表面上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多

半还是不敢再次走进这个魔洞,谁知道这一次进去还出得来出不来,打电话找救援才是上策



  可是,万一他们没走出去呢?

  “我进去看看,万一我也走出去了,我保证,一定回来告诉大家。”我说。

  “我和你一起去。”梁应物说。

  “不,万一有什么事,还在你在这里和学生在一起。”

  “那,你自己小心。”梁应物没有再坚持。确实,如果我和他都一去不返,不出多久,

这些学生就会彻底崩溃。

  我拿了一支已经没电的手电,倒出电池,把口袋里收着的两节电池装进去,一开电源,

耀眼白光笔直地在甬道里照出一条光路。顺着这条光路,我再次走入甬道。

  我用心地察看四周,很轻易地在左边的石壁上发现了何运开他们做的记号。每隔几米,

就有一个用刀刻出来的三角形标记。刻得很深,看来是何运开的杰作,用手都可以摸得出来

,如果我还可以信赖自己的触觉的话。

  转过第一道弯,标记还是笔直向前,第二段甬道里,不见两人的踪影。

  我用手电照着路标,刻得还是那么用力,三角形也还算规整,说明他们还没有发生什么

不寻常的状况。然而,这安静的甬道中,依然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除了石壁上的路标,

一点都嗅不出两个人的踪迹。

  很快,第二段甬道也已走到尽头,居然还没有什么发现,我顿了一顿,然后转过第二道

弯,走到下一段甬道。按照惯例,我该正走在回到白骨洞的路上。

  手电照在旁边的石壁上,我又看见了路标,依然是刻得很好的三角形。手电的光柱转而

笔直地照向前方。

  还是没人。

  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就这样消失了吗?一点迹象都没啊。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更加用心地看着旁

边石壁的路标,不让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可是,直到这段甬道过半,快要走回白骨洞的洞口时,路标还是每隔六七米就出现一个



  终于,在离洞口大概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我赫然看见一个和之前都不太一样的标记。



  还是一个三角形,可是非常明显,刻下这个图案的人,手在发颤,以至于每一边都不笔

直,歪斜得厉害,而且从较之前的记号更深这点来看,无疑这个记号,也是何运开刻下的。



  这两个人就是在这里出事的,以至于让何运开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慌,无法让自己粗壮

的手臂停止发抖。但是,要刻下这个路标,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也就是说,他们遭遇的事,

还能让他们有相当充足的时间刻下路标。

  等一等,如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只刻下路标,却不索性留言示警?

  这真是太奇怪了。

  所有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在我的脑中闪过,在想到这些的同时,我迅速后退了几步,

手电筒照向四周,凝神戒备。

  尽管离洞口很近,但何运开和刘文颖就是在这里出的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拿自己的

性命开玩笑。

  当我的目光随光柱射向前方的时候,我猛然明白了,何运开和刘文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

反应。

  刚才一路走来,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旁边石壁上的路标,否则,我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前面不远处,在我脑子里理所当然认为该是通向白骨洞的甬道口,却赫然不见,取而代

之的,是又一个转弯口。在那里,还有一道不知通向何方的甬道,第四段甬道。

  所以,何运开和刘文颖才会这样震惊。

  这一次刻路标,竟然刻出了新的甬道!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了第三道弯。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段和之前差不多的甬道,我用手电一扫,石壁上有路标,向前照,

尽头看不太清,不过,不太像是出口的样子,黑洞洞一团。

  沿着有路标的那一边,我缓缓向前走。如果路标不断,可能就不会发生什么危险。顺着

直走就是。

  为什么两个人没有回来现在也有了解释——他们走到了新的地方。

黑暗里的异变(5)

那多




  很快这一段甬道就走到了头,又是一道弯,转过去,还是一段甬道。

  走到第八段甬道的时候,我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了。这甬道到底有多长,还有多少道弯?

我从进来到现在,过了大概也有半个小时,何运开和刘文颖去了这么久,要是到了新的地方

,照理会立刻返回,如果甬道过长,也该停下不往前走,回来报告才对。可是我居然到现在

也没有碰到返回的两个人。




  而且,这每一段的甬道,尽管我没有非常在意地去辨识,却还是感觉彼此相似的可怕,

大自然怎可能生得出这样相似的甬道?

  又转了几个弯,旁边的路标变成每个弯口一个,并且越来越浅,越来越随便,终于不再

出现。我明白这并不是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而是,两个人已经没有心思去画记号了。

  我向前奔跑起来,连着跑过七段甬道,终于停下来,撑着石壁弯下腰喘着气。我心里明

白,并不是没有状况发生,自己已经和何运开刘文颖一起,从踏入甬道的第一步开始,就早

已经陷入到状况中了。

  这个状况,只怕就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黑暗甬道。

  这小小的山腹,哪里可能会容得下这样一圈又一圈的甬道,这无穷无尽的甬道,一定是

那神秘力量的杰作。我想到了当年诸葛亮设下的八阵图,困在那里面的人,莫非就是这个样

子?

  我已经记不清转过了几个弯,走了几段甬道。时间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梁应物他们只怕

已经绝望。

  一个人在走不出去的甬道里不停地向前走,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能看到的只有

越来越暗的手电光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不仅是体力,精神上每时每刻所受到的

压力,那种从心底里压抑不住泛出的绝望,不停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绝望过,从来没有,哪怕是从前,死亡离我只有半米远的时候也

没有。我的意识随着自己清晰可闻的喘息声越来越混浊,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让疼痛

保持自己心底里的清醒,我看了看表,下午3点50分。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10点,还是11

点?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我从怀里摸出剩下的两块压缩饼干,我的胃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

,这两块饼干可以让我多走一点路。

  我没有停下来,坐在地上吃饼干,而是一边走一边吃。我怕自己一坐下来,就再也没有

重新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

  我的脑子已经渐渐无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别倒下去。或许很多人会不

以为然,要知道军队作野战训练,常常连续急行军一天一夜,而背上背着的东西有几十斤重

,远远超过我现在。可是那和我此时的情况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就是知道。知道终点在哪

里,哪怕是连着走一天,走两天,许多人也能坚持下来。可是在这样的黑暗甬道里,完全不

知道要走多久,转多少弯,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着的甬道是不是真正的存在,这对一

个人心智的考验残酷到了极点,远甚于肉体上的疲乏。

  更何况我已经饿了这么久,肉体上也真正是极度的疲惫。

  手中的手电,不知在多久以前,已经完全没电了。我摸着石壁向前走,一定要摸着些什

么,才能让我的心里踏实一点,让我坚持着,不要放弃。

  汗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可是手脚和我的心一样冰冷。

  “那多!”

  “看,真的是那多!”

  我隐约听见前面的叫喊声。然后一道亮光打在我脸上,我蒙眬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大脑在几秒钟以后反应过来,是手电光。

  手电的光很快就灭了,那是最后的一支备用手电,我听见似乎有人向我跑来,心里一松

,直挺挺向前扑倒在地上,手里那支没电了的手电滚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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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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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airyoyo 於 Apr 21 10:50:25 2005 修改本文.[FROM: 218.17.243.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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