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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freezing (冰雪), 信区: Love
标 题: 吃过来的大学
发信站: BBS 荔园晨风站 (Mon Feb 5 21:51:02 2001), 转信
我所上过的大学，一向以功课繁重，考试压力大著称，学生被冠以“书呆子”的称
号，而且由来已久。然而毕业数年后的今天，回过头来想一想，那些曾经为之焦头
烂额、心惊胆战的考试，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倒是校园食事，一桩一件，讲起来
依然回味无穷，齿颊留香，甚至乎有些垂涎欲滴了。
大学里的食堂，照旧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其实再好吃，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吃也
吃腻了。好在学校地处闹市，吃的东西是不用愁的，即便是对我们这班穷学生来说
。首先是学校门外星罗棋布的大排档和小面馆便不知吃了多少回。大排档往往就开
在街边，放不平的桌子，崩了角的茶杯，还有身旁来来往往的车辆。可是胜在“镬
气”十足，而且菜价便宜，还能叫上几瓶啤酒，切一只西瓜，说说笑笑地就是半个
晚上。学业的艰难，想家的无助，失恋的痛苦，俱在杯中消磨。可惜最近因为城市
规划的原因，已经大都拆掉了。小面馆真是小，十来平方的铺面密密地排着桌椅，
大热的天也没有空调，只有两把风扇在墙上不知疲倦地摇着头。粥、粉、面、云吞
，肉骨头汤底，几条青菜，清清淡淡，而滋味无穷。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价钱实惠
，一份不过一元几角。有一次与好友竟每人吃了三份！但是现在再让我抬脚迈进去
是有点困难了。
离学校不远的商业区，有一家面包店，卖的牛油面包膨大松软，入口即化。尤其刚
刚出炉时，牛油和谷物的香气热烘烘的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感到生活多么美好。
这家店每到了夜晚十点以后，面包买二送一。于是每每不辞劳苦，夜里十点去买了
来。其时寒风凛冽，街灯渐暗，车少人稀，一路捧着，温热松软，吃着有说有笑，
身上一片暖洋洋。
那几年校园经商成风，同宿舍几人也不甘寂寞，批发来许多即食面、零食，做起了
生意。女生中不爱吃零食的凤毛麟角，所以生意还算不错，几个月下来有了些许盈
余，于是大喜过望，洗手不干，全体跑到学校餐厅摆起了庆功宴。自然只能吃些普
通菜，可是有个特别巧手的女生，居然用一个旧电饭煲，一点油盐，几片姜葱，就
做出了一整只油黄发亮的姜葱焖鸡，锅盖一开，香气扑鼻，引得邻桌的食客都引颈
观望。既然是舍友，便没有丝毫的拘束，矜持也属白费劲。于是那一餐吃得酣畅淋
漓，汁水不剩，只觉得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罢。
然而最值得一记的怕就是牛杂了。追根溯源，牛杂最初恐怕只是穷人的小食。杀了
牛之后，把肉卖了，皮拿去制革，剩下的内脏就不好处理，又难清洗又不值钱，于
是就加点香料，一锅煮了，推着车，下边还有炭火加热保着温，出来卖。卖时用剪
刀剪成小块，竹签子穿了，几毛钱一串，有牛肺、牛肠、牛百叶、牛脾、牛软骨，
还有萝卜。吃时抹上芥末或者辣酱。华灯初上之时走过街头，往往被这香气吸引得
迈不开步子，就在熙熙攘攘的路边吃上几串，吃够了才算钱。热气腾腾的牛杂，抹
上厚厚的一层蒜蓉辣酱，吃得汁水淋漓，香辣满口，好不痛快。最好吃也最贵的往往是萝卜
，也许因其炖煮已久，吸透了肉的精华。还记得
有一次正大快朵颐之际，冷不防肩上被人拍了一记，回头一看，却是一直暗暗喜欢
着的男孩，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狼狈的吃相呢。当时还能有什么矜持，唯有耸耸肩做
了个鬼脸。仅此一次，之后与他的交往便鲜有与吃扯上关系。现在想来，最终的各
散东西很可能与此有关。民以食为天嘛，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根基一定薄弱。只是
几年后重逢的餐桌上，面对满桌美食难以下咽，却又毫不留情地暴露了我的外强中
干。
牛杂是如此的美味，以至于毕业前夕一众食友无不纷纷发表感言：今后或许会忘记
一些同学的姓名，但永远也忘不了牛杂的味道。毕业两年后得空赴厦门见老友，临
行忽见有包装精美的牛杂罐头卖，大喜过望，买下两罐，千里迢迢飞到厦门，朋友
也惊喜非常。到得打开一尝，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是那个味！
像所有的大学生一样，毕业前的我们几与饭堂绝缘——忙着到处赴宴。你请我请，
好像对我们这群搀嘴来说，唯有请吃才能充分地表达依依惜别之情。然而送君千顿
，终须一别。六月底的广州骄阳似火，静静坐着也免不了一身汗。我们全体舍友聚
在一家大排档吃“最后的晚餐”。吃的是川菜，露天的馆子，四周火辣辣地蒸腾着
热气，所有的食物都又麻又辣刺激着喉咙。后来不知谁带的头，所有的人都止不住
地流开了眼泪，在那个难忘的六月。
之后便天各一方。毕了业，跻身“工薪阶层”，虽然仍不富裕，却也不是穷学生了
。各式各样的酒宴也赴过许多次，次次的布置只能谓富丽堂皇，餐具食物无不美仑
美奂，可是说也奇怪，再也没有对食物的那种惊喜和满足，再也没有那种痛快淋漓
的感觉。是味觉退化了吗？还是青春和友情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从此不会再光顾小
店，只是在每次路过时，默默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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